“回去了吗？”

消息显示已读，金泰亨一喜，允雪将他从屏蔽名单放出来了。很快传来一张照片，拍着制作软件的界面，除此别无二话。他感到一阵心安，又怅然若失。

“见面怎么样？”第二天，金南俊一见他就问。

趁着休息时间，他们在角落聊了聊。金泰亨提到前半段的争吵，却隐瞒了后半段的袒露和哭泣。金南俊听完，只说：“摊开讲完是好事。”

还以为南俊哥会说更多，对面却反常地沉默。他眨动着眼望过去，金南俊触碰到他的目光，垂下视线。

“最后呢，你们吵完就散了？”金南俊盯着手中的水瓶。

金泰亨愣一下，又扬起笑：“没有，我们和好了。”

“和好了？”金南俊重复道，维持姿势不动，紧接着问，“重新在一起？”

“还没有。”金泰亨眼睛惆怅地转了一圈，微低下头，“需要一点时间。”

“那也是很不错的结果。”金南俊对弟弟露出宽和的笑容。泰亨回以一笑，然后很认真地在望他——他被看得有点心慌。

“哥，这件事只有你知道。”金泰亨声音沉静，“还有厚比哥。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其他人？不想让他们担心。”

不告诉成员们才会让他们担心吧，金南俊想。但他没纠正，顺着弟弟的话应下来。泰亨离开的背影显得明亮不少，不再被乌云笼罩——他暗暗松口气，只要这样就好。

他摒除杂念，完成今日剩下的会议，离开公司前，拨电话给金硕珍：“哥，我先过去，你忙完就来，不着急。”

前几日，金硕珍发行了个人单曲The Astronaut，由于大部分综艺和采访都是事前录制，这几天反而没有发歌前忙碌，得以抽空与南俊约饭。

“这个月基本没休息过，”金硕珍刚坐下就感叹，“成员们都怎么样了？”

“上次暴雨被困好几天，他们都憋疯了，”金南俊挠挠眉毛，“最近一个个都往公司跑。我回去得也少，在准备专辑。”

“暴雨后还没回去过呢，路修得怎么样？”金硕珍弯腰查看一眼锅底的火。

聊几句成员之间的事，锅里沸腾开来。在升起的蒸汽中，金硕珍问起：“泰亨怎么跑去大洋洲？他原本计划这个时候旅游吗？”

金南俊筷子里的年糕一滑，又掉进锅里。“泰亨……”他费劲夹起年糕，“他那时候失恋了。”

茶杯在半空一顿，然后被举到金硕珍嘴边。“失恋？”他遮着嘴角，透过扭曲变幻的蒸汽看对面，“他和允雪分手了？”

“哥还不知道吗？就在暴雨那天。”

最近真是错过太多了。“真不知道呢。”金硕珍放下茶杯，凉凉一笑，“倒是比想象中快……”

最后那句说得小声，弟弟在对面发出了疑问的音节，他又说：“没什么。她走了吗？”

“搬走了。不过泰亨回来——”金南俊停顿着。

“怎么不说？泰亨回来之后呢？”金硕珍举着筷子追问。

“他回来后，又跟允雪见了一面。”金南俊还是没隐瞒。

金硕珍神色不变，夹出几条章鱼腿。“又和好了？”他没有意外地问。

“是也不是。反正他们还没复合。”金南俊埋头吃起来。过一会，他又说：“不知道泰亨怎么想的，他要我不告诉其他成员见面的事。”

“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由着他们折腾吧，年轻人的爱情啊。”

他们跳开了这个话题，直至用餐结束都没再提起。但金硕珍回家后，就给郑号锡发过去消息。

“厚比啊，记得下完雨之后你回别墅了，那时他们看起来怎么样？”

郑号锡有点惊讶，硕珍哥怎么突然好奇起半个月之前的事，不过还是有问必答。“都挺好的。有玧其哥在呢，能出什么乱子。哥跑完行程了吗？不用担心家里。”

“剩下就是准备Coldplay演唱会的舞台。”金硕珍回复，“我不是很久没回去嘛，宿舍发生的事都不清楚。听说他们分手了？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看着郑号锡陆续发过来的信息，金硕珍面无表情地思索着。这几个可真能瞒，暴雨那两天群里那么多消息，竟然没有一个人透露过那晚发生的事。甚至后来宋允雪搬走，也没有一点风声。这绝不正常，他们都在避免关于她的讨论。这种淡化显得太过刻意。

这群人到底在想什么？泰亨要南俊瞒着与允雪见面的事，是觉得分手后又和好很丢脸吗？不会的，估计泰亨另有目的——连与他的聊天里都在兜圈子，这个弟弟有点令他伤心呢。没办法，只好从号锡处入手。

“所以第二天赶回去，是因为智旻要睡在你房间？”

“泰亨从那天起什么都没说吧。”

“智旻说是玧其的意思？玧其认为不去插手更好，是吗。”

金硕珍一个一个问题引导着，直到看见号锡的关键一句：“我觉得南俊说得也对。越管他们只会越影响自己。”

“什么叫影响自己？”金硕珍皱起眉头。

过去比预想中更久，对面才发过来：“随手一打的，他的原话记不清了。我只是觉得现在有点乱。”

语焉不详。但金硕珍敏锐地抓住了什么，他放下手机，后脑勺枕上双臂，半躺着思考。泰亨分手虽说突然，但结合行动来看却很清晰，无非就是意气用事、逃避散心、回来面对后和好。谈不上混乱，除非——号锡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且并非无关紧要的东西。

当晚别墅里的人，有玧其、智旻、柾国和宋允雪。会跟三人其中一个有关吗？宋允雪对他们做了什么？

在公司练习室泡了大半天，金硕珍结束排练。但下班后，他没有径直去停车场，摸到闵玧其的工作室。“玧其啊，哥来看看你。”他一垂下手机，就按响工作室外的门铃。

不一会，门被闵玧其打开。“哥，我刚看到。”他握着手机将门拉大。金硕珍一边问“肩膀怎么样”一边进入，脚步在发现一个女人身影时赫然停住。

宋允雪在麦克风前亭亭而立，双手刚摘下耳机，扭过身看他。

“在做康复训练，恢复得还好。”闵玧其见他盯着她的方向，又解释，“我在给允雪录demo。哥下班了？”

“不下班怎么能来看你。”金硕珍回过神，自顾自地坐上沙发。“我们玧其真不错啊，休养期还跑来公司干活。”他抬头笑着。

闵玧其瞥了宋允雪一眼，她可能听不出，他却知道这哥话里的怪异。“今天不忙吗？”他问，往工作台走去。

“忙过后也要关心你们啊，”金硕珍将脸转向宋允雪，“介意我留在这里吗？”

宋允雪一笑，戴上耳机。“当然不。”她朝坐回原位的闵玧其点点头。

闵玧其按下录制键，托着腮，时不时望唱歌的人一眼。她唱完四句，他更换通道，让音乐在音箱响起。鼓点活泼跳跃，配器简洁，突出了人声的音色。是首一秒入耳的pop song。

“这么会做流行。”闵玧其摇着头，“唱法也多变，是这几次里最简单直白的。”

“好听。”金硕珍赞道，“就是纯粹的好听，对吧。”

宋允雪回头。“我听过你新发的单曲，也是首好听的歌呢。”她眼睛微弯，看起来很真诚。

金硕珍笑笑，留意到闵玧其看她的眼神。上次同时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之间还隐有剑拔弩张之感，现在？玧其那个稍纵即逝的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们远比他所知的要熟悉。录音过程中，一个眼神半句话、一次对视一个笑，他们甚至建立了难以言喻的默契。他也许不了解宋允雪，但了解闵玧其——虽然玧其一次次背对着他，但弟弟想藏起来的，是一样藏不起来的东西。

此刻，金硕珍完全理解了郑号锡含糊其辞背后的顾虑。究竟如何发展到这一步？他从头到尾打量着宋允雪。她唱歌时微昂的头、随兴挥动的手、瀑布一样垂落的黑发，还有那双站得笔直的腿，时不时从麦克风前迈开，灵巧地接近电脑屏幕，又弹性十足地退回去，像正在唱的这支歌一样富有活力。

宋允雪发现了他的注视。她一边直视他，一边唱第二段主歌，声音释放得轻松自如。这次只有双方知道的对视中，金硕珍率先移开目光。

那是一种反被凝视的感觉。他心里升起微妙的无所适从感，仿佛一个站在看不见的气团外的旁观者，连沙发都变得不再舒服。

趁他们回放音频，金硕珍默默拉门而出。走在空旷、白净的走廊里，他正低头轻轻舒出一口气，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硕珍啊，下班了吗？这段时间辛苦了。”

方时赫沿路走来，金硕珍换上笑脸。“方PD，怎么有空来这边？”

“哦，没什么要紧事，随便转转。”方时赫说，看看挡在前面的他，又越过他望向后方。

是玧其工作室的方向。金硕珍熟络地搭上男人厚厚的肩，带着人往前走。“演唱会表演完，PD可得给我放个长假。”

“不会少了你的假。”方时赫保证道，又扭头向后望一眼，“玧其在忙什么呢，还以为他一直在家休养，没想到天天来上班。”

金硕珍低头观察男人的神色，等待下一句。“他们告诉我，有公司外的名字登记进入他工作室。宋允雪，”方时赫有意停顿一下，“她不是泰亨介绍过的人吗？”

他说得迂回，但金硕珍明白。“是，试听会上泰亨带过她来。”

“金组长后来向我提过她，在美国时还让手下职员跟她聊过。听上去不是一般人啊，但组长想法太大胆了点。”方时赫开玩笑的语气，“不管多厉害，在韩国出道还是太晚了。不过她是不是业内人？哪个圈子的？”

金硕珍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次听说这些，不过还是哈哈笑着：“PD问我，我也答不上啊。”

“你刚从玧其工作室里出来。她也在里面，对吧。”方时赫状似温和地一瞥。

“那是泰亨女朋友。”分了手的女朋友——金硕珍想。他点头点得笃定：“我真的不熟。”

方时赫扫他两眼，仍跟着他的步调。“如果不是同行，玧其怎么肯让她进工作室呢。连组长也不清楚她的来处，怪让人好奇。”

“PD想做什么？”金硕珍笑眯眯地问，不想拐弯抹角。

“有才华的人，Hybe会很珍惜。但如果她是个麻烦……”方时赫也眯眼笑，“你要替泰亨多看看啊，提醒他——把握好分寸。”

“我明白的，方PD。”电梯前，金硕珍微笑挥手目送方时赫。门一合上，他的笑容就消失无踪。

宋允雪真正引起Hybe注意了——不只是因为与泰亨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金硕珍无法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