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望游,无忧传奇人物之一也。
见过这个传奇男人的人十个里头,至少能挑出九个半人诚心诚意认为他命好的,还有半个嫉妒他命好。他在竞选“得天独厚”代言人上恐怕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那不叫含着金汤勺,得是直接在脖子焊了个金饭碗。当年,在纪望游初现人前时候就一直有人揣测,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莫非是顶上那位,或者哪位的私生子?
此并非为空穴来风,因为无忧连所有总部在内,对这位大少爷的态度实在都是……宽容间又有些不可言传的微妙,所以听起来真不像是无稽之谈。在总部工作的那群精英们八卦起来可不比大街小巷的市井妇人差,风言风语很快就传到当事人之一的部长耳朵里,听着脸色复杂到骇人,直听得额角一突一突的,冷笑道:“那是我儿子?他是我祖宗!”不说别的,这便宜儿子有孝顺一天过吗?!
“……”
总而言之,纪望游在别人还没开始起跑的年纪就混成“祖宗”,他可不管有没有人羡慕嫉妒恨他的,反正又不能偷偷套麻袋打他一顿——打不过,从研究所逃出来后,他的人生在他的精心运营下开始一帆风顺,那些小小的硌硬石头他要不就视若无睹,要不就随手掀一个浪头搅碎它。
除了个例外——所有总部研究室。那是纪望游唯一的暂时无计可施的东西,还有和这鬼地方同样“声名远扬”的研究室PI,此人有个中文名叫宿怀杨,亚洲分部一般尊称他为“宿首席”或者“宿老”,才学是真的有,但为人也是真刻薄,和纪望游尤其不对盘,一直对把纪望游绑回实验室当解剖用的小白鼠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一直坚持反对让他融入“人籍”。
纪望游对这老不死的讨厌归讨厌,但自从他在无忧混出一番天地,二十郎当岁就成了无忧史上最年轻的3A任务执行官,连其他对他抱有疑虑和偏见的部长都慢慢地拿他当了“人”,他就懒得把对方当盘菜了——他有自己的大把好日子要过,干嘛和只苍蝇较劲,特别是过完这次生日后,纪望游真心觉得,他得让让这些“可怜人”,就当攒福。
特别是在“白月舒向他表白,他们在一起了”这事儿后,让纪望游出门后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连要去研究室“体检”这件事都觉得顺眼了一些。
纪望游毕竟是一个“特殊”的人,每年生日后的第三天,他必须要准时去所有总部研究室报道“配合检查”,由他们更新他的身体健康状态和“目前对人类无害”的精神评估,顺便检测一下,他目前能力又到了哪个范围。
检查从过程到结果都是严格保密的,纪望游每年都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去,谁也不能告诉。
由于他今年心情格外地好,见了宿某老人家,都没以往笑得那么欠打了。
宿怀杨进来一看到他这张“开朗”的脸,神经立刻绷了起来,着重往他袖子和口袋看了两眼。
纪望游毫不见外地占了最大的沙发,冲他一笑——很正常的笑容,抖了抖袖子:“过了你们安检的,用不着这么杯弓蛇影吧,真的什么都没有。”
这解释听着除了像讽刺外,屁用没有,因为纪望游此人搞鬼根本不会留这么明显的辫子让人抓,前车之鉴多着呢,比如,先前宿首席在未被授权下想测试他的抗菌能力的极限——也就是偷偷给纪望游上了一杯“生命”满满的水,纪望游当时就察觉了,不过他没喝也没声张,只是在走之前“不经意”地给宿怀杨的主办公区移居了几只耗子——可不是养在笼子惯了温和无害的小白鼠,是外边树洞找的野生大耗子,以牙还牙。
——纪望游振振有词,你一办公室多少缝,又有多少人过,为啥非得是我?那你们倒是说道说道,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让我要带进去祸害你呢?
研究室理亏在先,真撕破脸捅出来谁也过得不舒服,况且他们的确没有凿凿证据,只好息事宁人。
追根溯源起来,他们的恩怨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宿怀杨显然想到了很多不怎么美好的回忆,脸一下子就阴沉了。
他和王部是一个时代的人,年龄相仿,可是当部长沉下脸发怒的时候,大家知道他在对事不对人,而宿怀杨越发怒时面上越不表,盯着“肇事者”目光却阴恻恻的,像刀,又像X光,上扬的眉尾和过深的鼻沟加深了这种印象,看谁都好像在看他解剖台上的实验品。
宿怀杨用这种目光打量了纪望游一会,纪望游一点不怵,依旧懒懒地窝着,不慌不忙地把他眼神里的压迫往回倒,眼睛里存留着蓬勃的喜气,根本不打算藏。
大眼对小眼的看了一会,宿怀杨收回目光,一边看他今年的评估表,一边微不可闻地轻嗤一声,用他那种不冷不热的腔调说:“看来你今年过得很好,希望你的喜气也能过渡到下一年,不过也不重要,反正你活不活都能实现自我的价值。”甚至死了更好,刚好留他做成标本研究,而不是活着每年给他做愚蠢的体检。
往常他这么说话,纪望游同样会用不阴不阳的语气怼回去,绝对不让自己独自难受,但是他今年的语调居然平和极了,轻轻一笑,虽然说出的话依旧很可恶就是了:“哎,这话我赞同,能不能过渡不打紧,你看你们也一直过得好好的嘛。”他扬了扬眉,又说:“就是少了点高兴和幸福的体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不影响您这些大科学家的自我实现。”
“……”宿怀杨手一顿,带着探究的意味地重新打量了他几眼:“看来你的喜气有点大了。”
“解决了终身大事,当然是大喜了。”纪望游一脸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他向来就不是低调的性格,而且所谓吾之甜蜜敌之砒霜嘛,敌人先开了口,他不灌到致死量都对不起对方的主动:“不过,婚礼我们打算只邀请亲朋友邻,不然就可以请您去参加感受一下喜意,唉,真让我歉疚。”
谁知,听完纪望游这番又在夹枪带棒的话,宿首席短短愣了一瞬,却突然“哈哈”笑出了声,他好似摸到了对手命门一般,语调也扬了起来:“结婚?你?”他摇了摇头,假模假样地劝道:“你喜欢上人,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你倒霉,但是我倒有个建议,爱就放手,你们不会有太好结果。”
纪望游嗤之以鼻,而且这番话把白月舒一起扯了进来,明显触到了他的逆鳞,他语气不快:“尊夫人当年没有放手,是什么原因呢?更何况,”纪望游笑容微冷:“有眼睛都可以看出,我比您帅气,有钱,还有充裕的时间陪伴我的爱人,最坏的结果,恐怕也不会比你们都过了半辈子的差。或者你是说孩子的事——那您可岔了,他与我同是男性,不需要。”
宿怀杨嘴角却愈发往上翘,一点没为纪望游的话生气,此时此刻他的包容度直线上升,就像要抓住兔子的鹰不介意被草棘多刮下两根毛,他也不写字了,笔一放,专心致志地欣赏起纪望游的表情,话里颇有深意:“那些都不是主要原因——纪望游,都夸你天之骄子,你卓尔不凡啊,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道理,开太多窗的土坯房,更容易塌……就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