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拍过去后,江锦年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众人面前。
紧接着,另一道身影从他们身旁闪了过去,纵身一跃跳进了湍急的淮河中……
人们在岸上打着伞等了许久,可暴雨都过去了,他们俩人还是不见踪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人们非但没有选择离去,而是都拿着火把在此守候着。
“看!是不是他们回来了?”
人们都纷纷朝小孩儿指的方向探头看去。
暮色中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朝着光亮走来,人们都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眼前的身影逐渐清晰……
宋承辙此时正背着昏迷过去的江锦年颤颤巍巍的走来,两人浑身湿漉漉的,随时都好像要倒下。
人们见状赶紧迎上去,将江锦年接了下来。
宋承辙本不想将江锦年交给这些人,但他没想到他们的态度会变得如此之快,也所幸他们举的火把,没让自己在黑夜中迷了路。
他盯着火光晕染之下这些人们的脸,视线却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尝试着眨眼可还是看不清,相反意识也慢慢地从身体抽离开来,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倒了下去……
——
就在江锦年以为自己要葬身于这场暴雨的河水之中时,恍惚间仿佛有人伸手拉住了自己,但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只觉得急骤的河流顶着自己不管不顾地往前进,身上遭受了好几处的撞击,痛觉牵动着他敏感的神经,他想要呼吸,但一张口,河水就猛地灌进嘴里。
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头好似要爆炸般,他拼命挣扎,求生欲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好痛苦啊……
江锦年体力渐渐不支,四周渐渐变得安静下来,突然嘴上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莫名多了点温暖,自己似乎有了一点喘息的空间,可这让他无法分辨这是现实与虚幻……
再一恍惚,感觉自己躺在杂草上被人大力按压着胸口,好呛,好难受啊……
然后再一睁眼,有人气喘吁吁地在费力背着自己往前走,却怎么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这人这感觉好生熟悉……
正当江锦年努力去搜寻这种感觉为何这么熟悉时,一道独属于小孩儿的稚嫩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母亲,他们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快了,你不要在这儿捣乱了,上外面玩去。”
接着额头上突感温热,将他激灵地一下子醒了过来。
照顾他的女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
江锦年看了看周遭的情况,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王县令的府上,此刻照顾他的正是自己救下的一个男孩儿的母亲。
“你醒了!太好了!”
小男孩儿惊呼道,于是便活蹦乱跳地赶紧去打开房门通知外边的人。
江锦年也随之看到躺在另一张床榻上的宋承辙,此时他闭着眼,眉头还是一如既往地紧锁着,嘴唇发白,一副虚弱昏迷的样子。
江锦年想立马起身过去看看他,可全身的酸痛让他不得不停下缓缓,拨开衣襟一看,有好几处明显的淤青。
“那个人他怎么样?”
这个女人定了定神,回答道。
“他应该是体力透支,从那么急的河里把你救上来,又背回来,倘若是一般人下了河,命肯定就是要搭进去的,不愧是宋将军。”
而后又跪在江锦年的面前,声泪俱下,一下下将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
“多谢江公子不顾性命救下我的孩子,之前我们多有得罪,以后让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江锦年一看如此,忍着痛赶忙去拦她。
“无妨无妨……”
还没等她站起身,屋外又涌进了好多人随着这个女人跪在江锦年的面前。
“多谢江公子,我们一家子才没被阎王爷拆散啊。”
“多谢……”
……
江锦年一时没有适应过来,面对人们对他的夸赞和承认,还以为是梦。
江锦年心中一阵暖意,随后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都快起来,都快起来。”
见大家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就只能对一旁的王县令使了个眼色,王县令立马就一个个地将人们搀起来。
江锦年顿了顿,看着他们微红的双眼,充满感激的脸庞,以及自己救上来的两个鲜活的生命,突觉得就算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也是值得的。
“应该是江阴我感谢大家才是,感谢大家最后能够重新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江锦年正说着,眼角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正挤过人群往昏迷的宋承辙那边移去。
不好!他手里有刀!
情急之下,江锦年也顾不得其他了,从床上翻下来冲到宋承辙的床边,用右手一把握住即将插入他心脏的刀刃。
众人惊呼,不禁为此倒吸了一口凉气。
温热的鲜血从刀刃下滴落,滴在宋承辙胸前的衣襟上,流向他的下巴和脖子……
那人没想到江锦年会赤手接刃,愣了一会儿,便再次进行攻击。江锦年也顾不得掌间的疼痛,开始反击,江锦年猜测这人行刺如此不熟练肯定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刺客,幸亏这人的身形比较瘦小,便能与他对峙几个来回。
看出他有逃跑的意思,连忙对后面的人喊道。
“快出去,把门关住,绝对不能把他放跑!”
人们顿时反应过来,吓得急忙往外跑去。
那人一见门要被关住,索性也不与多做江锦年纠缠,转身欲逃走。
江锦年见他要跑向门口,随手拿起一个瓦罐投了过去,那人被重重击中了背部,踉跄了几步,再抬起头时门已经被关上,外边的人们死死地守着门,那人怎么使劲也打不开。
突然那人转过身来,盯着江锦年,露出恶狠狠的表情,眼里充满了杀意,握着刀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这是你逼我的,江二公子,今日只会是你死,我活!”
江锦年此刻真是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小时候死活不愿学点武功,练练自己的体力。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放慢,那人逐渐地逼近自己,虽然心里是畏惧的,但自己更不可能会选择从宋承辙的身旁退开。
就在那人逼近后携刀欲捅江锦年之时,“刺啦”一声陡然在身侧响起。
是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一支冒着寒光的长剑一下子从身旁刺入那人的大腿。
那人顿时倒了下去,疼得呜哇乱叫,手中的刀都扔了。
江锦年看过去时,宋承辙重新坐回到了床榻上,将长剑拄在一侧,嘴角微微抽搐着,额头上布满了溢出的汗珠。
听到屋里的喊叫声,人们立马冲了进来,每个人都举着棍棒或者大刀,看到他们没事儿,纷纷将武器都放了下来。
“你们怎么样?”
最前面一位长相老实的男子问道。
江锦年摆了摆手,来到刺客的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嘴里。
“无妨,将这个人捆起来锁到屋里,找几个人看着他,不能让他自杀或者逃走。”
“没问题,交给我们。宋将军呢?他似乎看起来不太好啊。”
还没待江锦年说话,宋承辙率先说道。
“倘若我没醒,你们此时进来后能看到的就只是我们两人的尸体。”
所有人都听出宋承辙话里有话,场面陷入了尴尬之中,还是王县令打破了这份沉默,让人们一块先把这个人绑出去。
江锦年来到宋承辙的身旁,此刻他正喘着粗气,紧锁着眉头,闭着眼睛。他知道他很痛,很难受,但自己好似什么也做不了。
“谢谢你啊宋小将军,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死了几个来回了。”
宋承辙缓缓睁开眼睛,瞥见他掌间的血肉模糊,此时还往下滴着血,可江锦年似乎没有觉察到,只满眼担忧地盯着他,宋承辙也看着他,眼神里并没有丝毫责怪和凌厉。
“你是对的,不必自责。”
“可都是因为我,你才……”
宋承辙摇了摇头。
“如若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知道你还会选择去帮他们。况且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早已死了。”
宋承辙拿起一旁的行李,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江锦年。
“这是止血的药粉,拿去撒在你的手上,包扎一下。但我看样子,极有可能会留疤。”
江锦年拿过来,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道深深的血印子贯穿了整个手掌,血肉模糊,看得自己都惊心动魄,不忍直视,疼痛感顿时袭来。
不过就算落下疤痕又会如何,这可是荣耀的象征啊。
江锦年甩了甩手,不屑道。
“这有什么,无妨。等会儿我让人给我包扎一下就行了,你呢,感觉怎么样?”
“不必在意这些。”
“别逞强了,来,我看看。”
说着便绕到一侧伸手想要扒着去看,宋承辙反应过来便极力地去阻止他。
“江阴!”
一看到他如此模样,江锦年更想要去逗逗他。
“吱呀”一声门开了,王县令迈了进来。
“那个人我们已经绑着关起来了,绝对让他插翅难飞。”
江锦年连忙正身,回应道。
“好,那些粮食和物资到了吗?”
“已经到了,都已经让人给分下去了。”
“嗯,那就好。”
“对了,江公子,宋将军,人们都跟我说了,以前是他们对不住你们,如若有什么需要他们配合的,他们定会全力协助。”
江锦年思考了一下,对王县令说道。
“还真有需要他们帮忙的事情,昨日的暴雨已让堤坝有了崩塌之势,所以我做了一份规划图,我想着,让大家伙一起出动,修复堤坝,引流河道,以防后患。”
“好,我即刻通知下去。”
江锦年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去了。
回头看到宋承辙不解的眼神,江锦年知道他在疑惑什么,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
“你不会以为来的这几日我什么也没做准备吧,那你可真是太小瞧我了。你瞧着吧,有了我的规划,这次势在必行。”
“你就这么肯定?”
宋承辙挑着一侧的眉问他。
“一开始我不肯定,但是现在我非常肯定,被人相信的感觉很好不是吗?”
是啊,被人相信的感觉,像被赋予了无穷的力量,便什么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