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佳是海京大学美妆社团的一员，她们社长在中元节这天举办了化妆舞会，虽然听起来有些吓人，但是确实蛮刺激。加上她本人本身就不信这些，所以自然是积极参加了这次活动。

中元节当天晚上，她化了一个美美的血腥护士妆，扛着道具斧子就到了举办活动的地点。

这个三界小餐馆在他们本地还是很有名的，不光是里面饭菜好吃，还因为帅哥而闻名网络。

随着人群涌进去，里面早就布置齐备，斑驳的灯光配着周围的鬼怪装饰，再加上播放着的吵闹的舞曲，让人有一种光怪陆离的不真实感。

王佳佳深吸一口气，舞动着手里的塑料斧子，怪叫着冲进人群。

人群中入目皆是妖魔鬼怪，王佳佳甚至看到了一条穿着骷髅夜光衣服的黑狗，在人群里窜来窜去，也不乱叫，只是随着音乐不住的扭着屁股，好像能听懂音乐一样，好不快乐。

王佳佳哈哈笑着，心想着这个活动确实好有意思，随着音乐，手里挥舞的斧子越来越起劲，没想到一个用力过猛，身体失去了平衡，尖叫了一声向旁边倒去。

王佳佳倒得太过突然，再加上周围昏暗的环境，旁边的同学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摔到地面上去。

王佳佳心想幸亏今天灯光昏暗，应该没多少注意到自己，还没想到，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扶住了自己。

“同学，你没事吧？”

王佳佳抬头一看，映入她眼帘的是长着一双温暖湿润狗狗眼的男生，面容清秀，穿着一件恐龙睡衣，头上还戴着恐龙的帽子。

王佳佳连忙站好身子，脸上已经有些发热，心里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没事，没事！”王佳佳连忙摆摆手，“谢谢你啊！那个……你是我们学校的吗？什么专业？”

那个男生歪歪头冲他一笑，露出一颗洁白的小虎牙：“我不是海京大学的，我是小餐馆的工作人员。你继续玩吧！注意安全哦！”说着转过身子，挤过人群，穿梭而去，身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恐龙尾巴甩啊甩啊的，像根狗尾巴草，撩着王佳佳的心。

王佳佳有心想要上去再搭搭话，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加上刚刚摔的时候有点点扭到了脚，也就不想在舞池里蹦跶，慢慢在旁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胡思乱想。

“这个小餐馆果然名不虚传，除了那个扮演杨戬的小哥哥，还有这样的小奶狗。”

正想着，眼睛的余光瞥见门口又进来一批人，之前社长倒是跟她们打过招呼，说今天的舞会除了他们大学的，还会再来一批其他的客人，叫他们礼貌些，但是也要注意好自己的安全。

可是这批客人……

如果王佳佳没有看错的话，领头的那人是个大爷吧？头发都白了，来参加这样的舞会真的没有问题吗……

还有后面的大妈，满脸正气凛然的样子，要是再穿着个制服，王佳佳都要怀疑她是来抓人的。

其余的也大都是年龄不少的中年男女，看起来都和善的很。

也就是有几张年轻面孔，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么一群人……真的能跟她们玩一起吗？

*** ***

那一群鬼进来后，各自打量了一下小餐馆的布置。然后便一哄而散，大都直奔小食台，那个之前想要吃辣条的男生更是两眼放光，一股脑塞了几包到嘴里，辣得不住地发出“斯哈”的抽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年龄稍大的也是各自捡了一些吃的，在旁边或站或坐着聊天，虽然看起来他们好像并不太习惯这种吵闹的环境，但是一个两个并没有露出不开心的神色。

毕竟，能再来人间一趟就是非常好的了，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里面也有不少人跑进了舞池中，随着音乐开始摇摆，其中那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妹妹跳的尤其好。

本来大学生们看到一群人挤进来还有点懵，但是他们多单纯啊！

看到那个妹妹在舞池里旋转跳跃，还穿插了一些高难度的动作，都是兴奋的鼓起了掌，甚至还有不少人发出了尖叫。至于来了什么人，他们是不在意的。

旁边负责灯光音乐的南瓜灯大学生一边把灯光聚集在妹妹身上，一边放出更加富有节奏感的音乐，整个舞池里的气氛都被带动了起来。

一个画着小丑妆的大学生在舞池旁一边喝着汽水休息，一边问旁边一个略显腼腆的少年。

少年不是他们大学的，并没有化什么奇奇怪怪的妆容，简简单单带着一个黑框眼镜，面容白净，浑身上下弥漫着书卷气。

“嗨，哥们，你还没高考吧！大晚上出来玩，你爸妈不管你吗？”

少年本来也随着音乐舞动着自己的身体，听到询问，停了下来摸了摸脑袋腼腆一笑：

“没事，他们今天刚刚来看过我，还要我在下面过得快乐点。我觉得这很好，我活着的时候还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

小丑：“？”

看起来腼腼腆腆，怎么说出来的话那么难懂？什么下面活着的，今晚这个时间听起来还蛮渗人的。

不过可能也是为了迎合今天的主题吧，没想到年龄不大，倒是诡计多端。

小丑见他不正经，自己也不较真，哈哈一笑；“兄弟，你这可真是沉浸式出演啊！不过他们都在跳舞，你也去啊！在下面多没意思！”

男生有些扭捏：“我还没学会……”说罢有些羞涩，“我活着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学过什么才艺，死后也就会那么一两个技能，是不是很没用？”

小丑大学生见他沉浸在自己的角色扮演中不可自拔，自己也顺着他的话说：

“怎么会呢！那你现在会什么技能呢？”

男生仰着脑袋想了半天，转头问道：

“把眼珠子扣得又快又好算吗？”

小丑大学生：“？？？”

小丑大学生干笑了几声：“兄弟你可真会说笑……”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个男生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了下来，然后伸手就捅进了自己的一个眼窝里面，一扣一摘，一颗硕大的眼球就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上，他还把自己的眼球递给了那个小丑大学生，血淋淋的眼眶子直勾勾的盯着他，问：

“你看我扣得怎么样？”

小丑大学生卧槽一声，看得眼睛都直了，都到了现在这状况，他都没有丝毫怀疑对方是不是人，他死死盯着那个眼球：

“兄弟你牛X啊！这怎么弄的？变魔术吗！”

那个男生羞涩一笑，把眼球又按了回去：“其实也不难，主要就是看你扣入的角度和力道，一定不能有过长的指甲，不然划伤了眼球就不舒服了。”

小丑大学生心服口服，看看人家！还以为人家没有准备就来这个化妆舞会了，没想到玩得这么大！这么真！

他一把揽住那个男生，大大咧咧的喊着他的朋友们，一起围观那个男生扣眼球的绝技。

最后的画面就是一群穿着奇形怪状的大学生围着一个清清秀秀的男生，看他表演扣眼珠，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惊呼声。

后面的舞池里也不惶多让，一个中年人正在随着音乐表演街舞，一群人围着他发出各种尖叫。

那个中年人看着憨厚和善，但是在舞台上整个脸上却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他的高难度动作一会一个，托马斯全旋更是信手捏来，高潮处他甚至原地起跳，来了个七百二十度的旋转。只不过可能旋转得太过激烈，落地的时候肩膀上的头颅咕噜噜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他的手上。

那脑袋在他手上的时候还呼呼喘着气，笑容满面。

围观的诸位大学生发生惊呼，那个中年人摆摆手，伸手把自己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只听咔嚓一声，脖子上的脑袋又活动自如了。

四周沉浸了一瞬，紧接着便又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这真·下头的街舞加魔术，可真是太刺激了！

从头到尾，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只觉得这大叔的魔术道具太牛逼了！

不愧是当代大学生，接收新鲜事物快，眼神清澈且愚蠢。

杨茵茵在旁边看着热闹，手里还拿着喝了一半的啤酒，已然有些微醺，正醉眼迷离地靠在刘山的肩上，笑着说：

“刘山，真好啊！我已经好久没有参加这么热闹的聚会了！”

刘山任由杨茵茵靠在自己的肩背上，扭头看她，神色温柔：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种环境吵闹。”

杨茵茵懒洋洋的把手里的啤酒喝干净，向着前方一投，空易拉罐准确无误的掉在了垃圾桶里，她面色绯红，打了个酒嗝，冲着刘山笑嘻嘻地道:

“确实有点吵！”一边说着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刘山，“我唱昆曲给你听好不好？”

刘山望着画着鬼新娘妆的杨茵茵，虽然妆容恐怖，但是在她的双眸中却闪着光芒，那种光芒早就跨越了生死，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刘山的心漏掉了半拍，他呆呆望着杨茵茵，虽然两人早就暧昧不清，就差捅破那一层的窗户纸，但是现在依旧还是会被她的某一瞬间所打动。

刘山望着她，认真点头：“好啊！”

杨茵茵嫣然一笑，打了个响指，正在台上放着震耳欲聋舞曲的音响突然一窒，所有正在舞池里热舞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音响里传来缠绵悱恻的伴奏，在这个环境下，多少有点诡异。

杨茵茵大概是喝醉了，彻底放飞了自我，一招手，一条吊在房顶上的白绫向她飘来，她信手拽住，身子一荡，便随着那白绫飞了出去。破败的喜袍在空中飘摇，映着杨茵茵苍白的脸色愈发红润。

众人抬头就看到杨茵茵随着白绫荡到了台上，众大学生以及鬼魂见杨茵茵虽然妆容诡异，但是掩饰不住的是她的面容俊俏，那一双眼睛更是如三月春光，梨花带雨，娇媚异常。

众人都以为是她准备的特别节目，谁也没有去想刚刚音响停的莫名其妙，不知是谁带头欢呼，舞池里一片欢腾。

杨茵茵在舞台上看着下面的人欢呼着，她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的戏台上，那时也是这般的热闹，锣鼓喧天，座无虚席。

她掩面而笑，不知何时手里多出来一把纸扇，随着伴奏轻摇间，缓缓吟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许是杨茵茵的开口太过惊艳，把这一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学生都给镇住了。虽然他们中间懂昆曲的不多，但是杨茵茵唱腔婉转动听，身段模样更是动人，一瞬间整个舞池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一群人中总有几个显眼包，这些学生里有几个是专业搞乐队摇滚的，他们最近正好在研究华夏摇滚这个主题，想搞一些国风摇滚的原创，但是苦于没有什么灵感，一直没有创作出什么让他们自己满意的作品，更别说出圈了。

但今天在这个化妆舞会上，看到了杨茵茵上台演唱的昆曲，乐队的的主创突然灵感迸发，他拉着其余几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接着便一脸兴奋地冲到台前，那里还放着他们的乐器——他们本来今天晚上就有一场关于化妆舞会的表演，不过现在，要改改主题了。

杨茵茵咿咿呀呀唱得正陶醉，忽然音响里传来一声高昂的贝斯音，接着架子鼓哒哒的接了进了，与昆曲的伴奏虽然大相径庭，但是却意外的没有破坏原有的节奏，反而让人觉得原本古色古香的韵律现在变得律动了起来。

杨茵茵眉目含笑，并没有因为这些人干扰了自己的演唱动怒，她笑着望着那群孩子一眼，领头的一个孩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冲她大声喊：

“小姐姐！不用管我们！继续唱，给我们一次机会！”

杨茵茵微微点头，合着节奏继续唱。

那边的乐队则是随着音乐敲打拨弹了起来，乐队主唱也不喧宾夺主，只用嗓音不断的重复着杨茵茵的唱词：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啼红了杜鹃~”

“茶蘼外烟丝醉软。”

“烟丝醉软~”

杨茵茵也十分配合，她甚至为了能让乐队的节奏变得更加动感，而调整了唱词的速度，这样一来，更显得二者之间配合的默契。

随着鼓点愈发密集，杨茵茵显然也high了起来，不再遵循传统的唱腔，反而配合着乐队，声音越发的激昂。

在这一刻，古与今，幻与实，缓缓交融。

下面的学生们都要疯了，只不过是一场化妆舞会，谁能想到看到这么神仙的演出，原来戏曲也能和摇滚融合，中国人不蹦洋迪！

音乐激荡，古今缠绵，不知是谁放了干冰，整个大堂被烟雾弥漫，雾气中人影绰绰，更显迷幻。

今人不见古时月，醉酒当歌对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