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操——跳跃运动!伴随着嘹亮的第N套广播体操音乐和口号,操场上男生们裤腰带上的钥匙声哗啦哗啦的响成一片。
解散之后,白小堃转向后面等着路开晨走过来,哭丧着脸说:“我钥匙丢了!”
“丢哪儿了?”路开晨问道。
“我草,要知道丢哪儿那还叫丢?”
路开晨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蠢:“嗯,有道理!会不会早上没拿?”
“拿了,早上出来我还拿着锁门着。”
“啥时候发现的?”他又问。
“做跳跃运动时觉得裤带没声,低头一看就没了。”
“那先赶紧去播音室找老师播一下吧。”
不一会儿,就听见体育老师老孙头儿沙哑的声音在操场大喇叭里喊道:“哪位同学拾到钥匙一串,请交到主席台!哪位同学拾到钥匙一串,请交到主席台!”
他们又趁课间,把学校存车处、楼道、操场,凡是早上在学校里走过的地方找了个遍,也没找到钥匙,看来是丢在上学路上了。
中午放学后,白小堃跟路开晨说:“车子钥匙跟门钥匙全没了,反正也回不去了,正好,你还我的钱还没花,中午就去面馆儿吧,我请你。”
路开晨答道:“好啊,正好有事儿要跟你商量。”
“啥事儿?”他又问。
路开晨卖关子,说:“一句两句说不完,走,咱们就着饭说去!”
路开晨和白小堃父母都是双职工,单位较远,中午一般不回家吃饭。
都是头天晚上把饭做出来,带一份留一份,他们中午放学回家后就把饭热一下,自己吃完再上学。
今天中午特殊情况,给家里省了顿饭。
他们哥儿俩零花钱有限,平时可没法这么奢侈地总去下饭馆。
这不,因为买钥匙的钱一借一还,才小攒了一顿饭票。
哥儿俩来到学校北墙外的小街,这里有两家饭馆,炒菜吃不起,就奔面馆儿。坐下后,一人要了一碗阳春面。
白小堃问道:“你想说啥事儿?”
“前两天说的画漫画,你画了没有?”
“画了一张,画得狗屁不是,不照着不会画,你画了?”
“画了,开始也狗屁不是,后来我对着镜子摆动作试着画了一张,竟然画成了!”
“这办法好啊!”
“别急啊,听我说完......画是画出来了,可画得忒慢!”
“能画出来就不错了,慢点儿怕啥?”
“不怕慢,就怕忒慢!摆个动作看两眼,一坐下画就忘了,又得摆姿势再看,然后再画,再摆,再看,再画,再摆......”
“行行行,想得出来,你够忙活的!”
“可不,一张画了一节课......所以以后咱们互相画,怎么样?”路开晨问。
“好啊,又能练手又能画漫画!”
“好!那就这么定了!今晚先整板报儿,明儿个开画!”路开晨很兴奋。
“好,明天!只要不拉稀,只要不下雨......”白小堃应道。
“少废话了!吃面!饿死我啦!”路开晨见面端上来了,忙道。
两人饥肠辘辘,一边吸溜着热面条,一边又聊上了变形金刚、希曼、圣斗士......
吃完面条,哥俩儿想回学校游园逛楼道,可离下午进校时间又早,校门锁了,只好爬墙进校。两人蹬着从墙根捡来的空油漆桶,咬牙切齿地用了半天劲,总算爬了上去。
好在南中的铁栅栏墙没有冲天矛,他们爬上去能够坐在上面窄窄的铁条上,调整好动作往里跳。跳下来后,低头一看:两手铁锈,浑身是土,隔着裤子脚背的皮都蹭破了。
接着,他们跑到礼堂边的露天水泵处洗了洗手,进了楼道,上到三楼,忽然听见从楼上隐隐约约地传来吉它声......
一通前奏后,又听到飘渺的一句口号:一!二!三!四!
紧接着又一句: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
“这谁啊,大中午的唱摇滚!”
“唱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走,看看去!”
声音是五楼传出来的,那吉它配摇滚唱的是越来越欢,起初他们还以为是音乐老师在练声,可音乐教室和乐器室在一楼,不大可能跑顶层的空置教室里去唱歌,再说人家音乐老师才不会这么另类唱摇滚乐。
顺着楼梯往上走,与开学那天走的路线正好相反,所以刚上五楼就看到了他们进去爬房顶的杂物间,杂物间的厚木门已经被大铁链子拴上了,还挂了块三合板儿,上面粉笔写着:禁止学生私自入内!!!
一看就是看门大爷写的,字迹之间笔笔划划透出一股怒气。
白小堃笑道:“我靠!用不着这么醒目吧!锁这么严实,校长都钻不进去!”
路开晨听着声音说:“嗨,嗨,你听,就是前边儿那教室里唱呢。
白小堃问:“这好像是崔健的歌儿吧,叫啥来着?”
路开晨答道:“新长征的路上!”
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啊!
走过来!走过去!没有根据地啊!
一二三四五六七!
配合着吉它充满力道的重弦音,只闻声不见人也能知道这唱得有多热血沸腾!
他们寻声过去,一扇扇淡黄色的教室木板门都紧关着,但和教学楼的门不同,实验楼教室的每扇门上都有块玻璃,能看见里面。
他们蹑手蹑脚走到了唱歌的教室门口,抬头看了看门口悬着的小白牌儿,上面写着:美术组。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
教室的门门儿排成行,
歌声它越近越响亮,
吉它的音弦儿也疯狂,
咱来看看是谁在把那摇滚唱!
看看是谁正走在那道新长征的路上!
(配合情节穿插在歌曲间奏的说唱词,为增强画面感,笔者设计的电影镜头——虽然没人会投资拍这种剧本。)
他俩偷偷往门玻璃里一看,这不就是昨天给他们上美术课的田老师么!
只见美术组办公室门窗紧闭,田老师正对着西窗户,正抱着木吉它,摇滚青年一样刻骨铭心式地唱着。
别说,唱的还真是有模有样,连他俩这样不懂摇滚也不解生活的小屁孩儿,都能听出田老师这一嗓子一嗓子吼的,绝对是个灵魂歌手!人家音乐老师唱歌,是用嗓子来唱的;田老师,是用魂儿唱的!
昨天上课的他一本正经的,给人的印象也不这样啊!
偷窥到田老师的狂野另一面,罪过罪过——不过这不怪我们啊,是你自己午间歌声太有穿透力,整得我们在三楼就听见了。你要是跟音乐老师似的,饱含感情有旋有律地来一曲《谁不说俺家乡好》,我们也不会这么大好奇心跑大五楼来听你的个人演唱会啊。
路开晨边看边感叹:“我草,还会弹吉它!咋这会帅呢!”
白小堃也叹道:“哎,你看边儿上还有个那啥......德克萨斯!”
“啥呀,那叫萨克斯!牛仔片看多了吧你。”路开晨纠正道。
田老师一边唱,一边耸着肩点着头,因为他背对着门,看不到表情,但能想象他此时的状态肯定跟崔健有一拼。
美术组所在的实验楼教室外是礼堂和操场,和主席台一个方向。想必田老师唱歌时一定是对着西窗户在寻找着大舞台的感觉,虽然操场空无一人。
好在美术组办公室因为摆放石膏像和画板画案之类的需要场地,这样才安置在实验楼空余教室里,要是在北边的办公楼里,可没他这样大放歌喉的条件。
昨天的美术课,田老师展现的是标准青年教师的那一面。留着整齐的分头,戴着发旧的塑料框眼镜,通过脸上的胡子印,看得出来他有一口阿道克船长一样的络腮胡子,但被他刮得干干净净,白衬衫卷着袖口,扎在深蓝的裤子里,标准的□□青团员形象。
(注:阿道克船长,《丁丁历险记》里的黄金配角。)
班长喊完起立,同学们集体说老师好,他笑着说同学们好,大家坐下后,他进行了一番平常不能再平常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姓田,今后由我来教授大家美术的相关知识和技能,希望我能在每周这四十分钟的有限时间里,让同学们有尽可能多的艺术收获......
那堂课,他没让大家画画,更没让大家上自习,而是精神饱满地用幻灯片讲了一堂堪比历史课的美术鉴赏课。
配合着大量详实的幻灯图片,他从法国拉斯科岩洞和西班牙阿尔塔米拉洞穴的壁画开始,讲解了原始人类的美术和生活。
看得出来,田老师准备得很充分,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他尽可能的扩展课堂的知识面和趣味性。不像小学时的美术课,老师觉得反正副科也不受重视,都是糊弄着上的,后来连糊弄都没了,干脆自习吧。
初中的美术课虽然依旧是副科,且到了初三以后就没了,但摇滚青年田老师却投入了十二分的责任心,利用有限的课堂时间努力地给初入中学的孩子们传播美育知识。
不仅如此,他在不久的......嗯,稍久的将来吧,还会带领路开晨和白小堃踏上一条新长征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