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子卓送信至凌洲,常苒瞧了信,却只一句:谨言慎行。
这与自己所寄信内容牛马不相及。不觉瞧着子卓。
子卓看看房内四周,正欲说话。芷兰正巧招呼众人去尝刚做出的糕点,房内众人得了机会急忙都退出房门。
子卓才道:“我自上次跟着少爷,便常在南境击云城守城。南境众人皆好,刘少将已调往东边跟着镇国公老将军身边,听说颇得重用,已升为将军了。”子卓说完又看了看门口,才又走前两步趴在常苒眼前桌子上悄声道,“少爷此次特让我来,是知会小姐。我与公子在京时,瞧见了七皇子。那七皇子,我曾见过,就在凌洲街上。小姐身边。”
常苒站起身来,问道:“你确定?”
随着常苒起身,子卓也直起身子。两人身前隔着桌子。子卓回:“确定,当时我们在京。七皇子上门。我瞧的第一眼就觉得好生眼熟。故而想起跟在小姐跟前时就曾见过。”
“你同哥哥说过吗?”
“是。少爷也怕我瞧错了。这次特借着拿信的功夫,让我进房又瞧了。”
常苒深叹口气,一时无话。
“小姐。此次少爷回京,一则是为让我再瞧一眼,二则就是接到了三方来信,让他决定,务必回京。”子卓说着拐过桌子,到常苒跟前。“其一,先是五皇子,现下是郕王。郕王于重阳节前月余便送了信。上写:简二爷江南上船,最近节乃中秋其后接至重阳。水路之行必是凌洲。常妹亦在遂想拜访。则期相见。遇事不决,再行寄书。”见常苒这般神情,子卓解惑道,“少爷让我原文背下。”
常苒点头。“原来他是为简二爷来。”
“其二,太傅的书信。但将军一眼便看出是简二爷的笔迹。写的是半首打油诗:一二五七,接连至。前洲凌安栽枝杈,牡丹石榴双双种。乘风而起冲凌霄,寒冬腊月种琼花。还望勿忘学业,断出下半首来。”
常苒听后不禁跌坐椅上,若这真是简二爷所写,那......思绪纷杂而来,一时想不明白。“你写下来,断句如何。”瞧着子卓写着,还思量想着日前拜见简二爷时他的话。什么争不争的。太阳穴忍不住突突的跳动。拿在手中瞧着子卓写下的字,拿着便要起身。“我去找简二爷。”
“小姐,稍等。少爷......三则虽有先后,可少爷让我如此缓缓到来,也是有目的的,此,少爷还有一问。想问小姐。”
常苒略有些愣。“什么?”
子卓面露难色,停顿好一会才说:“少爷想问,你明知他将离宫,还让常铎送信进宫,为何不送到常府呢?是故意而为吗?若是故意......”子卓声音越来越小,又停一瞬,才道,“那你现下如意了。”
常苒并未说话,原本看着子卓的眸子也看向桌面。
子卓见常苒一直未说话,便又道:“其三,七皇子不久前,也往南境送了信。上头写:听闻五哥去了凌洲赏月,与常小妹同饮餐食。虽是凌洲地远,但未出阁的姑娘仍是易招惹流言蜚语。虽此次未宣扬出去,可还是望其规劝。莫要招惹无端猜忌,累了名声。其上便是原文。少爷自从听我说后,就在七皇子身边安插了眼线,知道他名义上在前洲,实际在凌洲。少爷联系到日前简二爷的信,更不放心,本欲来此,后还是决定,回京请教太傅。”
常苒听后,却道:“你先在此等我,我先去找简二爷一趟。左右他在府上。”
“小姐。这般去请教?”子卓瞧着常苒手中还抓着那打油诗。
“是,请教学问嘛。”常苒说着出了房门。“芷兰,走。”
“是。”芷兰簇围着众人一道吃着点心。此刻急忙放下,拍掉双手沾染的乳白色粉末。
常苒轻车熟路直到简二爷的府中独院。一连扣响房门,却依旧无人应答。不由得喊道:“二叔。简二叔!”
内里传来极大的声响,似是什么倒了一般。常苒不禁又喊道:“简二叔,无事吧?”接连的拍门之声,并不决定放弃。听到离门不远的位置又有声响,常苒示意芷兰在原地继续拍门,自己朝着声响之处走了两步。
芷兰装作常苒的模样继续敲门,常苒却注意到墙那头露出半只手嫩白的手来,似乎意图爬墙而出。但随后似乎脚下打滑,“哎呦。”一声,仿佛人摔了下去。
常苒疑惑着趴在墙侧听着,内里又是细碎的动静,随后是小跑的声音。常苒随声音朝院门方向挪动。随后院门开时,常苒正站在门口。简亦柔拉开院门说道:“苒儿啊。找我二叔?”
“是呀。”常苒应着并未立即进去。
简亦柔倒是侧着身侧让出位置,却道:“二叔早两日就走了呢。没说去哪,哎呦。我来捡纸鸢,从那头跌进来了。摔死了。”简亦柔说着左手松开院门揉着身上,右手才从门口出,确是拿着纸鸢。纸鸢一角才蹭了泥,似是刚沾上的。
“怎的没找人呢?”常苒看了看院子里,瞧着满院子虽仍是破败,但同日前自己走时已各不一般。也不算奇怪,毕竟简二叔归来在此住过。可怎的没招人收拾一番,便是这般破败于住,此刻又走。
“瞧着树不高。”简亦柔说着迈出院门,却是似想起一般,看着常苒。“是呢你找我二叔呢。”说完也不顾常苒反应,一把将手中纸鸢塞进常苒手中,便朝着屋里跑去。
常苒站在院门口低头瞧着,这也是那日男孩给的纸鸢。两只画的栩栩如生的鸳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好意头呀。”常苒以手抚摸,而后却见简亦柔从房中跑出来,拿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又伸手拿回纸鸢。“二叔说了,若他走后,你来寻他,便把这纸给你。”
“何时走的呀?”常苒拿着并未及时打开,仍是问着。
“就郕王走时。”简亦柔说完反手关上了院门,却并未关严,似是不在意一般。
常苒才站在院门口打开纸条。上写:常姑娘。余下人生自书写。“判词?那是,判词吗?”常苒呼出口气。连我会来都预料到了吗?那五和七,果真是指皇子排序吗?那一、二是什么?已夭的皇子。最后的琼花,娘也离世了。
“小姐。自打中秋时,简小姐就有点奇怪,您觉得了吗?”芷兰忽然拉拉常苒衣袖,悄声道。
“哪里奇怪了。”常苒问。
“芊芊问我要了您自配那个去疤痕的膏药,说是自己绣花破了。可我之前瞧见简小姐手上有射箭的痕迹,好像是用力不对箭羽划伤的。我......”芷兰低头看了看常苒的手,并未点破。“芊芊常自己在房。我好几次都瞧见,她没同简小姐一道。似乎简小姐最近常不见人影。这院子不会有什么古怪吧?这偌大的府上到处都极净,为何整出这般个院子,脏乱破的。”
常苒回身,从双开院门的缝隙朝内望去。只见满园荒凉。秋风而起,还带起落叶飘飞。地上散落的满是箭羽。就算自己往来动过也无人会发现。所以一直觉得这院子极好,但眼下觉得却是奇怪得紧。“回房吧。”
子卓仍在房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常苒让芷兰拿过一旁的薄被盖在子卓身上。后瞧着这睡得极熟,恐怕一时不醒,便在旁等着。也瞧着角落处的纸鸢出神。
“小姐回来了。”子卓醒来,直起身来,薄被滑落。子卓急忙捡起,抖了抖放在一旁。
“嗯。二叔离府了。没找到人。”常苒回着还是盯着纸鸢出神。
“哦,对了。我离京时还有一事。郕王被罚,禁步府中了。”子卓忽而没来由的提了这句。
“因为中秋之事?”常苒回头瞧着子卓问道。
“是呢。估计得解禁了才能再来。”子卓回道。
常苒略显落寞,继续瞧着纸鸢。良久才道:“旁人呢?”
“旁人?没有旁人呀。”子卓回道,不明所以。
“哥哥呢,没再说什么?”常苒语气极柔。
“没有。本我都要启程了,七皇子又来了。少爷就让我等会,再瞧一眼再走。”子卓快速回着。
子卓还未说完常苒就打断道:“行了。我知道了。去给我找点柳木条。对了东街那头离着金店不远那木雕店,他家定有柳木条。同店家说要做纸鸢,让他把框架定了吧。”
“好。我这就去。”子卓起身便朝外去。不久却是伙同常铎两人一道搬来好多未经打磨的柳树枝条回来。常铎道:“我们一道去的,可那家店黄了。听说店主带儿子走了。店都变成绣品店了。”
子卓在旁用袖子擦掉脸上汗水道:“要不是日前去过那店两次,真还没认出那绣品店是原先那木雕店呢。”
常苒似有些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感觉那是多了一家绣品店。一直也没用到木雕,没注意。唉。你们做过纸鸢吗?”
子卓一瞧边上放置的纸鸢便道:“拆了瞧瞧就知道了。”
“唉。”常苒急忙制止,一把拿起纸鸢在手。“不许拆。若真要拆,去外头再买一个去。”
子卓一拍手道:“就是,买一个就成了。费力砍了这些木来。”
“也对。”常苒转头瞧着外头见黑。“明儿去买一现成的纸鸢罢了。不要挑那种好看的花样,要后头那捆扎的结实的。我给他换个图样。也算我亲手做的,是不?”
“对对。”常铎两人附和道。
白日上课,晚间常苒在房独研究了好几晚才做出一“崭新”纸鸢。
期间只芷兰忍不住进来同常苒道:“简小姐不知为何,让简大人打了。府里谁也不知原因,此刻都闭口不谈呢。”
常苒只道寻常,并未在意。
纸鸢终好,交给常铎,让他明日早起,亲去京城。晚间常苒肩背酸痛,独自在府悄然走着,想着此刻夜深,二爷常日不见,指不定那院子亦是无人。还能去那院子松快松快。
悄步缓走,才至府中中院,却看学堂廊坊,因四面皆空。正见此刻简亦柔同素远抱在一处。
常苒不觉惊讶。就算众人皆瞧出端倪,这......就在简府,已这般不注意了?难道简大人便是如是,才打了简亦柔吗?
此刻角度瞧得真切,简亦柔双手正抱着素远后背。脸正深深埋在素远怀中。
常苒急忙撤身,背靠墙壁,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