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后才缓和情绪，驾车在来往的车流中不住穿行。等红路灯的间隙里，晋舒神思飘远，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无意识地轻点。

周日林悦仍旧在公司里泡着，晋舒不能确定今晚她会不会回来，也没有勇气再去问询。甚至她有那么些希望林悦不要回来才好，此刻的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林悦，怕眼神和心跳无法掩饰，怕忍不住去亲近。

很多年前十六岁的林悦当然会欣然接受晋舒的亲近，可是谁让晋舒面对的是三十六岁的林悦呢？

到家时心情沉重，晋温晋贺两个孩子听见动静脑袋一揪，面面相觑过后，沙发靠背上露出来一高一低两颗脑袋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着蠢蠢欲动。

晋舒难免感到有些头疼。

这俩孩子没什么城府，晋温那孩子除了长相以外，其他地方实在不怎么像她，反倒更像林悦，心思活泛，人鬼精鬼精的，平时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种时候更是敏锐。晋贺要比晋温更像她，比之晋温要木上不少，老实一点儿，但也就那么一点儿。

这会儿这俩孩子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想问她跟林悦间的情况，但是又不敢问，两个人互相怂恿。

“妈。”

晋温个胆大的先开口了。

晋舒垂头嗯了声以作回应。

晋温看她这模样，话在嘴边滚了又滚，还是收住了话。晋舒也没有聊天的欲望，见此便径直进了厨房。

抽油烟机的嗡鸣声轻微，但合上厨房的玻璃门，耳里只剩下这样的声音会让晋舒有些容易走神。于是一不留神便被油溅到，烫的晋舒轻嘶了一声，垂眸看着左手虎口处被油烫过的那块，皮肤已然开始泛红。

很疲惫地叹了口气，晋舒将锅里的菜倒进盘中，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直到刺痛感逐渐退却才将水龙头关上。再抬眸看向厨房门外时，林悦高挑的身形已经出现在玄关。

米色的短款掐腰衬衫，腰肢盈盈一握，搭配的高腰西装裤的垂感很好，勾勒出的轮廓笔直纤细，林悦弯下腰换鞋时腰臀的线条流畅漂亮，惹人心痒。挺直肩背，伸手放下手包时，深栗色的长卷发从肩头顺着肩膀的起落轻扫而过，垂至蝴蝶骨，玄关处的灯光顺着发丝的起伏在发间流动，如同阳光下荡起涟漪的湖面。

但林悦做完这些却仍旧没有走向客厅或餐厅。

直到林悦微微偏头，两手摸上耳垂，银光在指尖和耳垂间一闪而过，晋舒才发觉林悦今晚带了耳饰。摘另一边时，林悦无意识地轻甩了下长发，露出的下颌线清晰流畅，颊侧的肌肤在灯下发着光，颈间一片晃眼的瓷白，垂着的狭长凤眸眨了眨。铺陈的大地色系的眼影突出了林悦成熟强势的气质，恰到好处的修容衬得林悦原本就浓郁的五官更加立体精致，不经意间流露的慵懒随性和风情让人着迷得几乎挪不开眼，活脱脱一个精致又强势的浓颜御姐。

直到林悦随意冷淡的眼神似有所感地与自己相触，晋舒才迟钝地意识到，她看的太入迷了，方才她那样的眼神存在感过于强烈。

慌忙垂眼避开和林悦四目相对时，晋舒想，她有时确实忽略了许多。譬如她总当林悦是记忆里那个爱抱着她撒娇的少女，因为林悦醉酒后始终如一地娇纵依赖，而忘记这些年的林悦除却能力外，在太多地方都有她未曾注意到的变化。在她没能注意到的时候，林悦早就已经蜕变成一个足够成熟又迷人的成年女性了，拥有一个三十岁的成年女性应有的成熟和属于她自己的风情。

厨房的玻璃门被拉开，林悦穿着另一条灰色围裙走了进来，神色平静自持，与晋舒陪同林悦出席酒会时曾多次目睹的商务洽谈的时刻相似。这样的神情实在有些刺痛晋舒，所以只匆匆瞥了一眼，晋舒便移开了目光。

于是熟悉的清悦声线沁进耳里：

“要帮忙吗？”

“要。”

晋舒想，她有什么理由拒绝林悦呢？当然是没有的。

在一片沉默中，她们却完美地完成着各自的任务，几乎无需言语便配合默契。

但只有一点不好，在行动的轨迹交错时，她们的手肘和肩膀会轻轻擦过。偶尔地，晋舒能够感知到一点似真似幻的体温，嗅到一丝熟悉的冷香。

但也仅限于此了。

在微妙的氛围中吃过晚饭，林悦收拾好东西准备上楼，晋舒见此也无声地跟上。

亦步亦趋跟着进了主卧，晋舒发现林悦却没上床，只是拿出笔记本电脑，坐在宽敞的飘窗上，倚着抱枕曲起腿，姿态慵懒随性地继续工作起来，半点没有同晋舒交流的意思。

从前这种时刻晋舒总会生出些暗自的欢喜和安稳，但此刻却开始难熬了，因为晋舒很难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去往林悦身上飘，也很难抑制激烈不平的心跳，同时还为着林悦连床沿都不挨的疏离心中发涩。也不敢多看林悦，不然总疑心她不该有的那些贪念会被林悦知晓。

一直挨到十点多，林悦合上了电脑，白皙的指尖揉了揉眉心，衣帽间挑了身衣服，拿上睡裙进了浴室。

主卧卫生间的门咔嚓一声落了锁，听着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晋舒脸上的温度却无论如何也降不下来，火烧似的滚烫。

晋舒能从这隐约的声音中猜出林悦此刻正褪着衣物还是拉着浴室的玻璃门，从淅沥的水声中知晓林悦是正在冲洗还是涂抹着沐浴露。太熟悉了，所以很轻易就能分辨这些声响。脑中无法控制地浮现出此刻浴室里可能的情景。林悦腰侧的一点浅棕色的小痣的位置，腰窝的形状。

那是林悦醉酒后晋舒很多次亲手替她擦拭过的地方。

之前没能意识到这份心思的时候，有些念头是可以被忽略的。譬如每次替林悦擦拭时喉咙那点微妙的干涩，不敢过多停留的视线，悄悄加快了些的心跳。如果不去留意，那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可当晋舒自己的心思在自己眼中无所遁形时，它们便没法被忽略。

林悦前些时日发烧的那晚，在晋温上楼去拿体温枪时那个本想落在脸颊、眼睑，却最终只落在鬓角的发间的吻。那天凌晨病床头紧急呼叫按钮幽微的灯光下在林悦眉心略过的吻，本来也是想要落在那双光是看着都觉得柔软的唇上的。还有接吻的那晚难以忍受所以换掉的内裤，夜里暧昧的梦境，早晨醒来潮湿温热的泥泞。

晋舒已经不再能忽视这些在当时被自己有意无意忽略掉的细节。

她得承认，她并非是真的冷淡没有渴求。她对林悦是有渴望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此刻才变得更加难捱。

水声渐停，卫生间的门把手轻轻转动，林悦披散着长发，从其中走出，发梢沾染了些许潮意，脸上的妆容也褪去，五官里此刻竟透出几分出水芙蓉般的清丽。

不知是不是在浴室待的太久，连林悦那双深邃的眼里也弥漫了一层浅浅的水汽，显得潮湿而温软，有那么些十六岁时偶然会显现的乖巧。

晋舒望着林悦，呼吸停滞时，心脏的跳动清晰地漏掉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