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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终到头来事事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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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角度说,雨休其实算是夏篁的老师。

雨休临敌应变之能奇差,武功实在谈不上好,却能认出不同门派的招式并进行整合分类,所知广博,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而夏篁是习武之人,雨休将不同武功招式的法门告诉夏篁,夏篁便能一一拆破。

夏篁本就是高手,而雨休也是不可多得的武学理论奇人。夏篁找上雨休后,后者将自己多年来整合后的理论告知前者,更是点出很多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武学流派招式的相通之处。

夏篁是个聪慧之人,经过提点,自己又钻研演练了一段时间,武功便更上了一层楼。

夏篁不像雨休那般能将这许多招式无论巨细都记在心中,更何况就算是同一套武功的同一招,不同的人使出也带有使用者自己的特点,相似精微之处一般人极难辨识。但雨休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他能够精准看出任意一人的武功家数流派,并说出那人所使每一套武功的特点,还能立即点出别门别派与之相似的招式,有雨休在旁,夏篁应敌的能力便能大大提升。

就比如现在和木姜相斗,夏篁有时能应付裕如,有时便略有阻滞。但木姜每使出新的一招,雨休都能说出这是哪一派的哪一招,夏篁无需自己去观察分辨,只用根据雨休的提示进行拆解即可。有时遇到无法拆解的来招,雨休会立即让夏篁以他熟悉的相近招式进行破拆,就算效果没那么好,但以拆解相似招式的手法破拆,多少也能起作用,不至于像先前那样,被木姜的变招打得措手不及。

雨休出现后,便将木姜使出的每一招都报出了名。木姜略微回头看了雨休一眼,之后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接连变招,雨休更是一招招、一项项都说了出来。

此时看台上不同于先前的人山人海,只零星站着几个人了。经历了方才的风波,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继续留在原地用命看热闹,只剩下一些胆子大的还站在那,但也站在离出口不远处,方便一有什么不对劲就跑路。还有几人,他们倒不是留下来看热闹的,只是因为他们是跟着自己的亲人一起来看大较的,来的时候高高兴兴,不想突然遭此横祸,亲人被咬伤,传染了蛊毒,之后又被陆临、黄开秋和木姜刺中心脏杀死。他们站在教武场入口附近,迟迟不肯离去,又不敢走进去查看成了怪物后又被杀死的亲人,想找陆临等人讨要一个说法也不敢,只能一边垂泪一边往里张望。

山鬼和河伯也没有走。

早在之前山鬼见雨馀凉摔下看台,处境十分不妙时,便想出手。河伯见她有起身的趋势,一把拦住道:“此事与我们无关,不要节外生枝,给少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山鬼听了他的话,尽管十分不忍,却还是稳住了身形,到底没有出手,之后见到那疤脸汉子木姜救下了雨馀凉,这才舒了一口气。同时,山鬼斜眼觑向河伯,没想到河伯的那个“仇人”竟在此处出现,山鬼不知河伯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河伯倒是冷静,陡然见到木姜时身子只是略微一僵,之后也只静静地站在看台上看戏。

此刻见到木姜与夏篁相斗,二人招式尽皆精妙繁复,河伯突然道:“幸亏那时没与这家伙起正面冲突,不然我不一定弄得过他。”

山鬼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动,继续凝神观看二人相斗。

河伯又道:“也是个武功驳杂的家伙,我虽不能看出他的所有招式来源,却也知道,从方才到现在,他已经换了至少十路刀法来使了。”他冷笑一声:“若不是有个老头子在一旁指点,这个叫夏篁的估计已经败下阵来了。”

山鬼听出河伯那声冷笑里有些许心酸之意,她先前就看出,这夏篁的武功似乎还在河伯之上。而夏篁都不能在这疤脸汉子的手下走多少招,河伯复仇的心愿又何时才能实现呢?

河伯抬了抬头,道:“他又换了一路刀法了。”他一顿,轻声道:“现在这套刀法,总让我想起一个人。”

山鬼听见,问:“谁?”

河伯道:“韩长泉。”

山鬼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阵这个名字,忽然惊道:“是那个照水帮的……”

河伯道:“不错,照水帮韩长泉号称精通一百零六路掌法,其中有一套掌法叫什么雀什么夷掌的,这家伙现在使刀的样子就给我那套掌法的感觉。说来奇怪,那套掌法本来无甚威力,到这家伙手底下却招招都是杀着。但仔细一看,两者又并不相同。”

与此同时教武场中,雨休道:“他这几招倒像是曙雀辛夷掌,只不过掌法融进了刀法中。”

夏篁一边招架,一边连着倒退了十数步,显是不擅长应付这套刀法。偏偏雨休说完这套刀法的名称后就再未开口了。夏篁被逼得手忙脚乱,心中暗骂:怎么不说下去了?知道名字有什么用?他要知道的是如何应对。

雨休心中也正自纳罕,曙雀辛夷掌是水西铁树派的一套掌法,但除了姿势优美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加之威力着实不够,会这套掌法的人只是把它作为花拳绣腿平日里耍着玩,供人观赏,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实战中使用。可今日看到木姜使出来,可跟传闻和记载中的大不一样。

夏篁眼见自己就要招架不住,忽然长袖一挥,立时有不少毒蛇毒虫朝木姜脸上飞去。木姜一惊,慌忙以袖捂住口鼻,偏偏此时他人又在半空中,无法立时后退,只得侧身闪避。若是寻常暗器,挥刀弹开也就是了。但木姜知道,蛮疆人下蛊毒的方式千奇百怪,其中一种就是打斗时将以蛊毒饲喂的蛇蝎蛛虫抛出,对手往往以为将这些会咬人的活物砍死就可以不再理会,然而一旦将这些东西砍碎,蛊虫虫卵或泌出的毒素就会被对手吸入体内,十分阴险。何况就算没有蛊毒,木姜也不想用自己的刀去砍这些玩意,毕竟爆出的浆……噫,想想就恶心。

夏篁武艺也确是不俗,木姜这么狼狈一避,就给他寻到了一丝破绽。黑紫短剑如同毒蛇一般倏地刺出,木姜此刻仍尚在空中,将落地未落地的样子,无暇再花心思以五花八门的刀法应对,只下意识以最原始的方式挥出一刀,刀刃方与短剑相接,便贴着短剑剑身直削夏篁握剑的手,夏篁立时缩回右手,左掌从侧面向木姜右肩头拍出。木姜亦伸出左掌从自己右臂上方穿过,与夏篁两掌相击,砰的一声,两人各自飘出数丈。

先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雨休此时又道:“这一刀,这一刀……似乎不属于任何流派,但其中却隐隐有无涯派外家功夫的影子。”木姜心想,无涯派?什么无涯派?这老人虽说对了他那么多招式,这下却也看走了眼。

忽然之间,木姜心头大震,不,不,还有一种可能,他不是看走了眼,是自己从小所修习的武功本就属于这个叫做无涯派的门派,只不过自己以前从来不知道罢了!

木姜先前听夏篁叫这位老人“雨老爹”,接着又听他将自己随手使出随意变化的每一招说得分毫不差,便几乎确定了这老人就是看管谷州刀派藏书阁的那位雨姓老者。只是木姜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自己原本流派的武功,便想着等这件事完了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单独询问这老者。到底人算不如天算,木姜没想到的是,夏篁竟以毒虫逼得他情急之下使出了自己原本的武功,然后又被那雨姓老者看了出来。

木姜落地站稳后,眼神射向雨休。后者站在夏篁身后,浑浊的双眼看着他,目光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也好,如若自己特意去问,这老人家还不一定会告诉他。

此刻雨休心中也在想,这人倒也不简单,他不断变换各家招式,显是对武功的涉猎也极广博,不知是什么来头?又为何掺和进这件事中?

先前,唐奕才见木姜和夏篁动上了手,便赶去郑宝卿那边帮她料理剩下的两个狱卒。二人合力让最后两个蛊毒傀儡倒下后,便望向了木姜与夏篁所在的方向。最初见木姜占了上风,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后又见夏篁抛出毒虫等物,差点让局势反转。而此刻木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正自出神,唐奕才和郑宝卿二人离得远,不知他是不是着了毒虫的道。

唐奕才道:“我去帮忙。”他才踏出一步,就听雨休阴森森道:“夏先生,这人是水西来的,你之前有得罪过水西那边的朋友么?”

唐奕才和郑宝卿俱是一怔,唐奕才前趋的身形便这么停滞在空中。

夏篁还未答话,雨休便接着道:“除那套从掌法中化出的“曙雀辛夷刀法”外,他使的虽全是水南各派的武功招式——可见他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但看他出招的动作,处处都透着水西武功的影子,水西那个味还是浓。”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这要怎么看出来?都不禁对这矮小的老头另眼相看。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水西”二字让唐奕才和郑宝卿心中警铃大作。

河伯在看台上,懒懒道:“现在才看出人是水西来的?也太迟钝了。”

山鬼道:“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身怀奇技,若不靠对内力的感知,你能仅凭招式看出来?这人使的还几乎全是水南的招式,就这样那老者都看出他来自水西,你能么?”

河伯道:“那个曙什么辛什么掌法我不是看出来了?这不就是水西的武功?”

山鬼道:“曙雀辛夷。”

河伯道:“管他什么辛夷,反正我看出来了。嗯,我还是挺厉害的。”

山鬼瞟了他一眼,道:“若这人是个水南的,使了那套水西铁树派的曙雀辛夷掌,你却能从他的动作看出他来自水南,我就服你。”

再看较武场中,雨休说出木姜来自水西后,唐奕才、郑宝卿以及夏篁都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木姜。

河伯道:“水南的人真的都好讨厌水西的人诶。”这些人先前都还相互敌对,知道那疤脸汉子木姜是水西来的之后,就都看着他不动了。

山鬼道:“你怎么知道夏篁就一定是水南的?水南武林不像我们,内部团结得很。过来搞重云门和琥沙派掌门,多半是水西的人吧。”

河伯道:“我也不确定,姑且这么一说而已。但我觉得他多半是水南的人,毒蛊可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玩得转的,蛮人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而且你看他瞅那疤脸汉的表情,啧啧,水南人看水西人都是那种表情。你看那老头,还有郑宝卿和唐奕才,眼神是不是和他一样?”

教武场中,木姜笑了一声,道:“诸位,在下的出招方式或许有水西的影子,可也只能说明在下的授业之师或许与水西有渊源而已。这不能说明在下来自水西,更不能说明,在下与水西的某些势力有关联,不是吗?”

他说的倒也有理。

郑宝卿和唐奕才,夏篁和雨休,双方人马都回过神来,此时此刻,木姜究竟是不是来自水西并不重要。对夏篁来说,木姜来自哪里与他没有任何相干,最要紧的是达成他今天来这的目的。而对郑宝卿和唐奕才来说,眼下木姜似乎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若是没有木姜,情况还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子。

夏篁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思考如何除去木姜这个阻碍,而唐奕才和郑宝卿则在想,怎么让木姜继续帮他们对付夏篁,至于木姜的身份,等眼下的难关过去后再弄清楚不迟。

就在双方各自暗暗盘算时,忽然从旁边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爷爷。”

雨休听到,身躯一震,慌忙向旁边看去。从下午闹腾到现在,已是暮色四合,光线极其昏暗。雨休看了一圈,才好不容易看见缩在看台角落的雨馀凉。

雨休连忙过去,走到看台的楼梯前,双手把住扶手栏杆就要抬脚上去,雨馀凉不忍雨休爬梯子,忙自己走下看台,来到雨休跟前。

雨休道:“凉儿,你……你怎在这里?”嗓音中难掩秘密被发现的慌乱与苦涩。

往年大较,雨馀凉都是自己那场比试完就绝不会再回门派了。雨休以为今年也会是这样。

雨馀凉道:“我下午一直在这。”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眼神越过雨休的肩膀,看到夏篁、唐奕才、郑宝卿、木姜等一众人都瞧着自己,惊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也沉默了。

但他有很多话想要问雨休,爷爷为什么会跟那个叫夏篁的人在一起?他难道就是爷爷之前说的,很看重爷爷才能的贵人?爷爷要带自己去绵作,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早些时候,雨馀凉看到从回廊下走出的人是雨休,且种种迹象显示雨休和夏篁是一伙的时候,雨馀凉也懵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鲍楚楚之前已哭晕过去,被人抬到看台上。此刻刚刚醒来,便看见雨休和那害了自己父亲的恶人在一起。雨休离她太远,她又刚好看见雨馀凉在看台上,就在离自己不远处。雨馀凉是雨休的孙子,他会不会早就知道雨休的计划?于是鲍楚楚推开旁边的人,扑过去揪住雨馀凉的衣领,眼里满是悲伤仇恨,道:“你还我爹,你还我爹!”

古叶千赶紧上前扯住鲍楚楚的手,道:“鲍师姐你冷静点!这件事,馀凉不一定知情!”他停了停,又转头看着雨馀凉,眼神里满是不确定,道:“馀凉你的确不知情,对吗?”

雨馀凉听出,古叶千的声音里也充满了不确定。

其实不只雨馀凉对雨休和夏篁的合作一无所知,连雨休也不知道夏篁自作主张将九寒山牢的狱卒下了蛊毒,做成了蛊毒傀儡。

之后夏篁驱使蛊毒傀儡攻击看台上的人,人们四散奔逃。古叶千见雨馀凉还停留在原地,大喊道:“馀凉,快走!”

雨馀凉看向古叶千,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开口道:“叶千,你……你先走吧。”

古叶千吼道:“你傻吗?这种局面,那两位临蓟来的掌门看上去都摆不平了,你留在这,等死吗?”

雨馀凉不知道说什么,他心里乱的很,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只对古叶千摇摇头。

古叶千劝说无果,最终还是随着众人一起逃离了教武场。

鲍楚楚也不想走,却被谷州刀派的一位师叔打晕带走了。

这之后雨馀凉就一直躲在看台角落直到现在。

夏篁的声音冷不丁从雨休背后传来:“原来他就是你的孙子?雨老爹,你应该早跟我说的,刚刚差点让他去见了阎王呢。”

雨休没有说话,只关切看着雨馀凉。

夏篁道:“雨老爹,既然令孙没事,可否先来助我?”

看台上,河伯打了个哈欠,道:“还不撤退?现下蛊毒傀儡都倒下了,就算有那老者辅助,他不会觉得自己能一个打五个吧。”

山鬼还沉浸在对雨馀凉是与夏篁一伙的老者的孙子这个事实的震惊中,答话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看他毫不慌张,应该还有底牌。”

河伯道:“也是。”

山鬼道:“真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爷孙。”

河伯愣了愣,很快想到山鬼说的是雨馀凉和雨休,道:“确实,刚刚我也挺吃惊的。不过有这样的爷爷,孙子的武功不该是那种程度啊。”

较武场中,唐奕才道:“别折腾了,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有胜算不成?”

夏篁没有回答他,只哼哼笑了两声,自顾自地道:“生可以死,死可以生。这苏生蛊虽比不得死生蛊,效用却也十分接近了。”

陆临微微侧头,似乎闻得有嘶嘶声响从哪里传来,低头一看,不由得背脊发麻。

不知何时,周围地上便爬了数十条黑蛇,这些蛇不算大,三角形的头长在细长的身躯上,波浪般游走蠕动,带给人的恶心感远远多于恐惧。

这些蛇是什么时候有的?光线昏暗,先前竟没能注意。

更诡异的是,本来倒在地上的狱卒突然抽搐起来,接着便以扭曲的姿态爬起。每一个狱卒爬起身后,他们身下都游出一条细线般的黑蛇。

夏篁道:“这蛊珍贵着呢,若不是今天非得让你们丧命于此,我可舍不得用在这些东西身上。”他低低骂了一句:“什么九寒山牢?活着是废物,死了也是废物。”

“可这些废物若能拖住你们一时半刻,也算是尽了他们的用处了。”

木姜环顾四周,只见除了夏篁最开始带来的那二十几名狱卒外,之后被咬而变成蛊毒傀儡的人也重新爬了起来。

夏篁方才说的苏生蛊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种效用!

唐奕才,郑宝卿,陆临,黄开秋都横剑当胸,摆好了迎敌的架势。

随着夏篁的笛音一声令下,这些蛊毒傀儡狂躁地嘶吼着冲向了唐奕才等人。唐奕才恶狠狠叹了口气道:“今天还没完没了了!”

趁众人对付蛊毒傀儡,夏篁跃至雨氏爷孙身前,低声道:“你们快走,我随后就到,在东城门外的树林里会合。”

雨休道:“夏先生您一个人……”

夏篁道:“你以为我要跟他们拼了?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我们都能脱身。我以蛊毒傀儡先拖住他们,你们便趁机离开,哼哼,苏生蛊可不是那么好对付。你走了,他们留不住我。你若不先走,我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人,离开更难。”

雨休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说罢大力拉着雨馀凉的手腕就走。

夏篁见他们离开,复又转身,自己也加入战局。

唐奕才等人很快便发现,这些重新站起来的蛊毒傀儡,就算再破坏他们的心脏,也已经无济于事了,看来是那叫什么苏生蛊的东西起了作用。

郑宝卿脑筋活泛,大声道:“既然已经无论如何也杀不死了,先试着挑断他们的手脚筋,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其他的事后面再说。”

其余四人会意,均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蛊毒傀儡的手腕和脚后跟处,寻找机会出手。

夏篁身法如鹰,由上而下一掌向木姜拍去。木姜才刚割断一个狱卒的左脚脚跟,见夏篁攻来,刀身一竖,刀尖对准夏篁的掌心。夏篁手腕一翻,灵活变招,一掌仿佛变成千掌万掌,每一掌都攻向木姜的手掌手腕手臂,他虽没有出剑,只以空手对上木姜的长刀,却逼得后者长刀施展不开,处处受制。

突然之间,夏篁手上又疾速变招,使的赫然便是水南十三路擒拿手第六路中的第八式,谢岚星在比试前一日挑衅雨馀凉,后者就是为这招所制。与此同时,七八个狱卒同时从不同方位攻向木姜。

唐奕才在与蛊毒傀儡相斗的间隙瞧见木姜这边的情况,他是水南大派的掌门,自然知道这招作为水南习武入门招式的擒拿手的优缺点——很好避开,然而一旦没能避开,便怎么也挣脱不了。木姜的武功应当在在场所有人之上,这样的招式,如何擒他得住?他轻而易举便能躲开了。所以夏篁便驱使蛊毒傀儡,阻住木姜的所有退路。他用来封住木姜行动的毒蛊傀儡全是九寒山牢的狱卒,没有一个是后来被咬中了蛊毒的谷州刀派弟子或普通人,这些狱卒生前的武功更强,他们组成的包围网轻易还突破不了,夏篁此举,也是要尽全力在这一招上将木姜拿下。

唐奕才想,狱卒武功虽然不低,但以这疤脸汉子的身手,要拦住他却也不易,夏篁这招擒拿,还是要扑个空。

不想那疤脸大汉竟不闪不避,挺刀径直朝前攻去。

唐奕才一惊,心想难道他不识此招?眼看木姜立时就要吃亏,却见后者刀刃一转一挑一刺一削,竟倒逼得夏篁匆忙变招,然而变招后的路数也被封死,夏篁只得撤势收招。这招在水南人人都只以闪避应对的擒拿,竟就这样被拆解了。夏篁本欲以狱卒阻住木姜退路,不想自己反被他逼得倒退数步。

唐奕才震惊之余,木姜已然转身,长刀一扬,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弧线,周围的八名狱卒右腕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刀刃所伤。他们手筋受损,手中兵器纷纷落于地下。

木姜再回过身时,夏篁已提起轻功跃至数丈之外。他轻功也好生了得,夜幕下较武场四周的屋檐已成了漆黑幽暗的影子,不过眨眼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重重黑影之后。

木姜站在原地,望向夏篁离开的方向,脚将抬未抬,似乎在迟疑要不要追赶。忽然身后响起一阵惊呼,唐奕才和木姜同时回头看去,原来是有三名狱卒跟重云门的少年弟子们动上了手,一名弟子不敌,手掌连着手臂被狱卒手中的柳叶刀划了条老长的口子,另一个狱卒张开大口就朝这名弟子的手臂咬去。

黑夜中银光划过,千钧一发之际,木姜放弃了追击夏篁,闪身来到那名重云门弟子身侧,一刀插进了这名狱卒的嘴里。狱卒被大力掼在身后的墙上,刀尖从后脑勺刺出,木姜手上再一使力,这名狱卒的上半张脸飞出,只剩下颌还与脖颈相连。

解决完这边后,木姜要去对付其他蛊毒傀儡,刚一转身,不想那整个头只剩下巴的狱卒立即又站了起来,动作自然,就像方才只是摔倒了一样,只是他没了眼睛,先伸出双手不断摸索着自己下巴上的断口、裸露出来的牙齿,又在自己前面胡乱摸索着空气,样子着实诡异可怖。

木姜在重云门众弟子的惊叫声中回过头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也颇受冲击。

这苏生蛊当真邪门!

于是只得按部就班将这名狱卒的手筋脚筋尽皆挑断,随后在木姜与唐奕才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才终于将所有蛊毒傀儡手脚筋都挑断。唐奕才带着黄开秋在谷州刀派的房舍里找出了些绳子,将这些手脚无法动弹的蛊毒傀儡三个四个地绑在一起,又小心翼翼地往每个傀儡的嘴里塞了布团等杂物,防止他们再咬到人。

从下午闹到晚上,总算暂时有了了解。木姜往看台上望去,那里先前似乎还站着一男一女,就是大多数人都离开那阵,这两人也没走,其他胆子大留下来看热闹的也是站在较武场出口处,这两人却一直站在看台中间。

而现在那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木姜的目光在看台上停留了一会。唐奕才和郑宝卿对视一眼,唐奕才上前拱手道:“此番多谢兄台搭救,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唐奕才本意是要和木姜拉近关系,他虽不知道木姜为何要出手帮他们,但现在至少能确定木姜对他们没有歹意。今天下午这场风波,有很多事需要善后,这里离临蓟又远,有木姜的协助,很多事情会好办很多。

何况,如今盟主正愁无人可用,若能将这疤脸汉子招揽至盟主麾下,于他们水南武林是一大助益。

木姜转过头来,看了看唐奕才,再看向后面的郑宝卿,最后又看着唐奕才,道:“两位掌门,你们可知那驱使毒蛊之人的来历?”

唐奕才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并不清楚,如果我们知道,也不会在他一开始出现的时候问他是谁了。”

这夏篁大约也来自水南,木姜本盼望同为水南人士的唐奕才和郑宝卿二人在打斗间能看出这人的招式流派,听唐奕才如此说,心中有些失望。

唐奕才方才问木姜姓名,反被木姜以别的问题岔开,后者最终也没说自己姓甚名谁。正当唐奕才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遍时,木姜却开口道:“此间危机已除,二位掌门,告辞。”

说着便纵身跃上看台。唐奕才一惊,踏上两步叫道:“兄台留步,兄台……”话还未说完,木姜就已一跃而下,消失在看台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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