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直到欧阳眠醒来，天色已经暗下去了，不远处石桌上的书本换成了点亮的萤石和饭食，欧阳正和欧阳泽在不远处继续就着月光练剑。
欧阳眠坐起，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大脑空白。远处的两人听到这边的声响立刻转头看过来。
“师尊！你醒啦。”欧阳正有些调侃着向欧阳眠这边跑来，“师尊你睡了好久。”
欧阳泽自然放下剑，去石桌上端吃食。
欧阳眠道：“你们吃了？”
欧阳正和欧阳泽都点点头。
欧阳泽道：“饭菜凉了，我去热热。”
欧阳眠摇摇头，总算清醒一些，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这么晚你们要休息了。”
不管过了多久，不麻烦别人永远刻在欧阳眠的DNA里。
没等欧阳眠拒绝，欧阳正跑到欧阳泽身边，自然搭住他的肩膀，回头笑得爽朗，道：“我和阿泽一起去，师尊在这里等一会就好。”
欧阳眠还是没有拗过，干脆又倒在躺椅上慢慢摇着，又把薄被盖在身上，呆呆地看着天空。
欧阳眠：有人照顾感觉......有点奇妙。
时间一晃而过，这段时间欧阳眠呆在暗室里打游戏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原因无他，自从欧阳正发现欧阳眠十分好说话之后，几乎天天拉着欧阳泽堵他的门，不善拒绝的欧阳眠也慢慢习惯每天和他们在一起做事。
唯一的坏处估计就是上次新买的游戏还没开始打吧，欧阳眠如是想到。
要去皇天部这个消息，欧阳眠谁也没说，欧阳正和欧阳泽是看到欧阳眠整理行李的时候才知道。
“啊啊啊啊啊虽然我知道是今天去！但是谁也没说什么时候去啊啊啊！！”
欧阳眠慌乱把衣服往布袋子里胡乱一塞。
在几分钟前，他还在按照惯例在和欧阳正欧阳泽，在后院的古树下搭个小桌子坐一起，各自做着各自的工作。
缩小版叶梧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喊着“要出发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啊！”
半大的少男少女站在一旁呆愣。
出发？去哪？只有师尊去？
看到欧阳眠这样对待衣服，叶梧桐扶额，道：“你就穿这些？”
他冲到欧阳眠面前剧烈摇他的肩膀，大喊：“你作为一个掌门！你就穿得这么寒酸去那边？”
欧阳眠做恍然大悟状，一手握拳，一锤另一只手的手心，想了一会，欧阳眠从自己房间的深处拖出来一个古朴的箱子，打开，里面全部都是锦衣绸缎，还有珠宝装饰。
正当欧阳眠思考着拿哪一件的时候，箱子啪地一下消失。
欧阳眠转头问叶梧桐：“我箱子呢？”
叶梧桐：“给你放马车上了。”
欧阳眠：“哦......”
叶梧桐：“没什么其他要带了？”
欧阳眠投来求知的眼神，道：“请问我还有其他什么东西要带吗？”
欧阳眠照例背着一个小布袋，准备出发。
此时，消失一会的欧阳正拉着欧阳泽飞快跑来，两人身上都背着行囊。
欧阳正在欧阳眠面前紧急刹车，道：“掌门要去哪里？我和阿泽可以一起去吗？”
欧阳泽堪堪停住，也抬起头望着欧阳眠。
两双水色眼睛渴望地看着，总能让欧阳眠一瞬间丧失理智，答应他们所有要求。
欧阳眠纠结，道：“我们可能要去几天，你们的功课会落下一部分吧。”
两个孩子好说歹说，卖萌撒娇都用了个遍，欧阳眠拗不过他们，决定投降。
欧阳眠：“我同意还不行，尹先生管这个的，要她同意才能去。”
走到了书院门口的马车，尹碧石和宋冼尘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
听了欧阳正美化过的来龙去脉后，尹碧石一点头，道：“行啊，去吧。”
还以为尹碧石绝逼会不答应的欧阳眠：我像个小丑是不是。
尹碧石又看向欧阳眠旁边，和欧阳正和欧阳泽差不多高的叶梧桐，问道：“这位是，和你一起去的朋友？”
欧阳眠点头：“是的。”’
叶梧桐一笑：“我叫叶梧桐。”
“尹碧石。”尹碧石拱拱手，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叶梧桐，似乎在怀疑些什么。
欧阳眠尴尬咳了两声，道：“碧石，不礼貌了哈。”
尹碧石收敛起审视的眼神，淡淡道：“哦，就是感觉你这位朋友有点熟悉，出发吧。”
尹碧石从袖子里掏出两叠书本递给欧阳眠。
欧阳眠：“这什么？”
尹碧石：“你两个心爱的徒弟的作业，我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尹碧石一字一顿，句尾拖长，让欧阳眠鸡皮疙瘩瞬起。
“好好好我知道了别说了，”欧阳眠无奈扶额，赶紧把两个小孩先提上马车，“走了！”
尹碧石上前一步，道：“还是让宋冼尘和你们一起去。”
欧阳眠：“怎么了？”
尹碧石微微皱眉，捏着自己的下巴，低声道：“万一起冲突，你们也不至于没个能拿的出手的人。”
欧阳眠：......
有欧阳正和叶梧桐两个话唠，还有欧阳眠一个梗王，路上颠簸也不无聊。宋冼尘在前面驱使马车，马车里的人聊累了睡下后，欧阳正和欧阳泽便出马车坐在宋冼尘两侧，欧阳正和宋冼尘聊得很来，从学习驱使马车到招式改良，欧阳泽一言不发地看着尹碧石给自己的小本子。
尹碧石给两人的小本子里面的内容不同，欧阳正的内容是出游会落下的课程，欧阳泽的内容则是这段时间里，山下店铺的总账，还有涉猎其他的书院事务。
尹碧石翻开欧阳眠送来的账本，看的第一眼时，她就感觉这绝对不是欧阳眠做的。字迹工整，做得十分漂亮，所以尹碧石特意把给欧阳泽的那份作业换成书院事务。
而欧阳泽发现自己的作业是这些时，好像冥冥之中的想法对上。
修灵界被开发的地方不多，全速前进的话，从修灵书院到皇天部的时间也不过一天。
到了皇天部所处的地区，几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客栈。
修灵界里的人不多，客栈的生意更是荒凉，欧阳眠一行人在客栈一楼等饭的这段时间，别说进客栈的人了，从客栈大门往外看都没有几个人往来。
再过了一会，菜终于上了，虽然看起来寡淡，但是对于几个一整天几乎都没吃东西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正当欧阳眠抄起筷子，客栈迎来了它的下一波客人。
几人只是扫了一眼新来的客人，便继续投入到吃饭当中。
解决肚子的饥饿后，众人吃饭的速度才慢了下来，有时间去看新来的客人。
新来的客人都是女人，她们穿着统一的服饰，坐在离欧阳眠这桌很远的地方，里面有一个高挑的女性，五官精致，气质清冷又淡漠，衣着和其他人都不同，似乎是这些人的主心骨。
她们频繁往欧阳眠这个方向看，边看边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什么。
欧阳眠不敢和那边一群的陌生女性对视，眼珠子转来转去，冷汗直冒，他低声对宋冼尘道：“她们不会是别的门派的人吧，看起来有组织有纪律的，宋冼尘，你之前跟着尹碧石来过皇天部，你看看。”
宋冼尘坐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她们，她全程低头吃饭，对外界提不起一点兴趣，欧阳眠说了之后，她才懒懒地抬眼，转身去看。
欧阳眠低声催促：“怎么样怎么样？看出什么了没有？”
宋冼尘把嘴里的东西吞干净了，道：“都是女的，应该是姝府那边的人吧。”
欧阳眠疑惑：“姝府？听起来不像个修灵门派。”
其他人也把耳朵竖起，等待宋冼尘答疑解惑。
宋冼尘思考了一会，道：“姝府和我们书院一样，我们是捡小孩，她们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女人练武读书，挺好的，我们不也不像个修灵门派似的，整天捡小孩回来。”
说道最后，宋冼尘看了眼欧阳正和欧阳泽，呵呵笑了笑，她放下碗筷，双手抱住自己的后脑勺，后背靠在椅子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似乎不经意道：“所以，为什么你捡那么多小孩回来，偏偏把欧阳正和欧阳泽带到自己的住处去了呢？”
欧阳眠脑子像一团解不开的毛线，他努力从混乱的脑子里挖出一些理由。
听到这个问题，欧阳正和欧阳泽的视线也不自觉紧张地投向欧阳眠。
叶梧桐则是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边看边津津有味地扒拉饭。
还没等欧阳眠说出什么来，那群统一服装的女弟子那边就有了新情况。
因为当时这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欧阳眠身上，所以没有看到，深夜的客栈来了第三批客人。
今天的客栈格外的人满为患啊，欧阳眠想道。
第三批人为首的是个华贵服饰，长相妖艳得宛若一朵罂粟花的男人，他站在气质清冷的那个女人坐的桌前，折扇一展，眯起眼睛，语气随意轻佻地：“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小春桃，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想我？”
说着收起折扇想要挑起清冷女人的下巴。
“对待别人放尊重点，你的母亲没教过你吗？”旁边身着统一白衣的女人把伸过来的折扇拍开，要冲出去又被清冷女人拦下。
欧阳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就差手里拿捧瓜子来吃了，他兴致勃勃说道：“这个犄角旮旯里也有嚣张的富家子弟调戏漂亮姑娘的戏码啊。”
说着他用手肘戳了戳宋冼尘，道：“要不要去帮忙啊？英雄救美的戏码。”
宋冼尘转头瞅了一眼，道：“英雄救美不是你去嘛，怎么？打不过啊？”
看着欧阳眠又在找拙劣的借口，宋冼尘又拿起筷子夹菜，道：“没事，打不起来。”
欧阳眠：“你怎么知道？”
宋冼尘一口吃下一块肉，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看咯。”
欧阳眠和宋冼尘聊的这几句的时间，那边的白衣女人全部都站了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清冷女人波澜不惊说道：“我叫朱晗玉，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哦？是吗？朱晗玉。”男人喊着清冷女人的名字，笑道，“你现在是姝府的人？改了名字，就可以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吗？”
男人一扫朱晗玉身边的一众白衣女子，道：“你们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吗？哈哈，她是——”
朱晗玉抽出一半剑身，沉声道：“闭——嘴——”
男人仿佛就等着朱晗玉在最关键的时候打断自己，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朱晗玉：“以前那么乖巧，让笑就笑，让哭就能哭得梨花带雨，现在怎么是这副无聊的表情，这样就招不到客人了。”
听到这话，朱晗玉身边的白衣弟子们不约而同抽出自己身侧的剑。
朱晗玉强撑着用冷漠的眼神掩盖自己慌张到乱了脚步的内心，她虽然不知道傅亚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的出现也代表着自己肮脏的从前又将被提起。
“不管晗玉师姐是什么样，肯定比你这种人好千百万倍！”朱晗玉身边，扎着高马尾的女弟子脸气得通红，手上的剑直指对面的男人，恨不得将其刺穿。
“哦？她比我好？”傅亚因像是听到了个及其好笑的笑话，对着朱晗玉呵呵笑了一会，“后会有期，我们还会见面的，那个时候，请不要拒绝我。”
说完折扇一展，转身就走。
欧阳眠怔住：“就这样了？我也不是期待些什么，居然真的没打起来。”
宋冼尘低声：“我说了没事，不过那个男人说话真让人想揍他一顿。”
男人并没有往客栈门外去，而是径直走向欧阳眠这边。
他停在这桌前，笑得像只狐狸，他道：“刚才让你们看笑话了，我叫傅亚因，各位美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啊？”
他的手边说着边自然地在欧阳眠的肩膀上摩挲着，这个语气这个话这个动作，让所有人不约而同皱眉。
全场只有持续处于掉线装态的叶梧桐回答了他：“我是叶梧桐。”
他一点没有被讨厌的自觉，反倒因为叶梧桐回应了他而笑得更加灿烂，道：“很高兴认识一位这样可爱的少年。”
宋冼尘笑道：“刚才看到的最大的笑话就是你了吧，那样为难别人，现在又凑到我们这边来自讨没趣了吗？”
欧阳眠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身上好像有蚂蚁在爬，他听到宋冼尘这话，瞪大眼睛看过去。
这样说话真的没问题吗！！！他们不打起来，我们这边不会打起来吧！！
没想到傅亚因完全没有被伤害到的样子，反而笑盈盈道：“我看到美人总是会忍不住上去结识一番，哪怕被拒绝也没关系，能和美人说上两句话也是赚到。”
欧阳眠：这脸皮比城墙还厚。
宋冼尘被傅亚因这番言论笑到，正想阴阳怪气怼回去，旁边的欧阳正语气不善地先开口道：“可是你的语气和说的话，完全不是想要友好地结识朋友的意思，反而让人感到讨厌，把手从掌门的肩膀上放下来，我们都感觉得你不是个好人，我们一点都不想认识你，也不想和你结识，你还是走吧。”
欧阳正一本正经地拒绝，眼睛直直盯着傅亚因，眼里流露的似乎都是孩童的纯真，说的话也像童言无忌。
“你怎么和——”
“退下。”
傅亚因手一摆，让身后那位身着黑衣的侍卫闭嘴。
对上欧阳正的水色眸子，傅亚因一怔，看着欧阳正和欧阳泽如出一辙的容貌，还有欧阳泽的金发，随即笑得桃花眼都眯了起来，下意识勾了勾离得更近的欧阳泽的下巴说道：“你们的眼睛真特别，要不要去我那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