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需表面好意的道别，欧阳泽快步离开，思绪有些杂乱。
我被他说中了吗？为什么我会答应他？为什么他说我喜欢师尊的时候，我好像紧张了？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心情？
之前在修灵书院里，欧阳泽也总是会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总是将他和欧阳正比较，以此来讥讽他，为什么看到欧阳正周围簇拥着同学，自己心里会有些不适，为什么同学会偷偷往自己的饭食里放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欧阳泽想到欧阳眠逼问出这些后气冲冲跑走，高大的身影逆着刺眼的阳光，比盛夏的太阳还要炙热。
“阿泽，我已经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顿，之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要告诉我！啊啊啊啊我们阿泽怎么这么可怜啊啊啊！以后我保护好你！”
那人虚空地抱着欧阳泽的头说，光线有些刺眼，让欧阳泽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直觉让他放松下来，某些心底压着的酸涩的委屈涌上来。
欧阳泽嘴张合着，伴随着蝉鸣，声音迷茫又有些软气。他像是天生缺了些人气，不明白感情，但他终归是个人类，他能感受到。
欧阳泽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不过他听到了欧阳眠的回应。
那人给他挡着刺眼炫目的光，像是有些无奈地一拍额头，说道：“好吧，要是之后你有些感情和想法不明白，就来找我请教吧，虽然我也不是什么行家......”
那人小声嘀咕。
欧阳泽头脑有些混沌，不过总算找到了回去的路。
入目便是欧阳眠伸着懒腰从黢黑的议事厅里走出，刚才记忆中的那张看不清楚的脸一下子就清晰了。
欧阳泽步子匆忙又极力保持住礼数小跑到欧阳眠身前，行了一个礼，喊到：“掌门。”
“哦，阿泽出去玩回来了，好好好，小孩子就是要多出去跑跑跳跳，把你姐还有宋先生找来，等会吃饭。”
欧阳眠随意地挽起袖口，露出一截小臂。
欧阳泽不知为何联想到林任冷冷的那句“你喜欢欧阳眠，你师傅”，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点头似乎是逃跑一样离开。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或许我应该直接去请问师尊。欧阳泽的心情有些杂乱，像是各种各样颜色的线纠缠在一起，理不清，拆不开。
欧阳眠没有察觉欧阳泽的异样，他转头对着刚出来的舒长时道：“既然谈完了，人也看了，一堆废话也说了，那我们走了。”一点都不想多待，真的。
“别啊，欧阳兄，我还准备了晚宴，各位不如用完晚膳，在皇天部留一晚，明天再启程出发？让我尽地主之谊？”
身后的傅亚因摇着扇子走来，步子轻快优雅，也没有什么王爷架子，话语滴水不漏，做的是一派热情的逍遥王爷的形象，甚至让欧阳眠开始怀疑之前是不是对他偏见太大了。
欧阳眠欲言又止。同意了吧，他的社交能量用完了，现在和人类打交道十分痛苦，只想缩在客栈的房间里瘫着看小说。不同意吧，对方把话又说得那么漂亮，其他人对傅亚因的印象不错，也点头附和，欧阳眠拒绝了显得他不合群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神他妈的外交！！欧阳眠在脑子里揪自己的头发嘶喊。
深思熟虑了零点几秒，开口准备拒绝，他还是不愿意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我还有......”
“阿眠，用完晚膳再走吧。”旁边的叶梧桐请求道。漂亮的脸闪得欧阳眠不能直视，他个该死的颜控看不得这种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是啊，叶梧桐点那个徒弟还有点事，不能我先走吗，其实可以的吧......
欧阳眠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营业笑容，点头同意。
可恶！为什么我是大领导！什么商业饭局！好吧也不算，但还是要硬撑营业啊，要死了......
距离商业饭局啊不是，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欧阳眠选择疲惫遁走，让舒长时给自己安排个房间，一觉睡到晚宴开始前。
事实是欧阳眠被欧阳泽和欧阳正拉起来理顺毛燥的头发，穿正外衣时，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整个人直接灵魂抽离。一直到傅亚因坐在主位上，眯着眼睛叫来一堆身着纱衣的靓男靓女让大家随意，他自己已经抱上了两个，开始旁若无人地拔丝时。
舒长时：......
江漠：......！！！！
朱夫人：！！！
萧墨，欧阳眠：！！！！！！
欧阳眠都给吓清醒了，除了舒长时已经习惯到绝望外，其他人都处于心感不妙眼皮狂跳的状态。
欧阳眠无声尖叫，第一反应窜起来欧阳正和欧阳泽送走。
萧墨捂住萧沫沫的眼睛抱起往外走，脸色黑得能滴血。
在场人明显都惊得有些说不出话，宴会上只有那些人身上的铃铛相碰的声音和时不时柔媚的低声嬉笑，这时候，被抱起的萧沫沫的稚嫩声音就尤为明显。
“哇！那个漂亮哥哥在干什么！师傅！师傅你捂着我的眼睛做甚啊？沫沫都看不到了！”
“沫沫乖，这里是大人说话的地方，沫沫去和哥哥姐姐吃饭。”
萧墨都有些绷不住自己柔和的表情和语气，面部肌肉一直抽抽。
欧阳眠与欧阳正和欧阳泽对视一眼。
欧阳眠：别说任何话，只管往外走，别看，别想，懂？
或许是看懂了欧阳眠眼神里的话，欧阳正立刻捂住欧阳泽的嘴往外拖，萧墨嘴里无声地骂骂咧咧往外走。
欧阳眠：总算没有祸害到未成年小孩，这家伙也太过了！！我要开骂了！！
欧阳眠在心里一遍遍构思排练骂傅亚因的语句。
“傅副部，你这是什么意思。”朱夫人的语气冷得像块冰，是真的动了怒。
傅亚因满不在乎，理所当然道：“高层的晚宴不就是这些吗？美食，美人，娱乐，□□......你们不喜欢吗？我可是挑了好些漂亮的人儿。”
江漠起身，一言不发向外走去。
朱夫人被傅亚因的态度和话语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一甩袖搭着朱晗玉就要往外走。
“朱府主稍等，我让下人扶您去休息吧，”傅亚因似是随意地看向朱晗玉，道，“您漂亮的弟子或许还想在这玩一会，是吧？”
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傅亚因的话语里的意思。
傅亚因笑盈盈地等待朱晗玉的回答，见江漠招呼也没打就起身离开也没觉扫兴，手随便一指：“你去送送江门主吧，别忘了我们的待客之道，不能失了礼数。”
场上回到了只有铃铛声的安静，朱晗玉几乎是被架在火上烤。
如果她走了，或许傅亚因会告诉所有人她在泥泞里的过去，可如果留下......
朱晗玉不敢看朱夫人。
如果留下，她或许又要做那个赔笑的妓女，但是她更害怕朱夫人会对自己失望。朱晗玉不想在朱夫人眼里看到任何对自己的负面的感情。
“朱姑娘，你决定得怎么样了？”傅亚因笑着，比刚才看到所有人黑脸时的表情还要开心。比起看到所有人投来的友善眼神，他更喜欢看到威胁别人时，对方进退两难有苦说不出的愤恨样子。
朱晗玉的反应很明显取悦了傅亚因。
欧阳眠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前窜了过去，定睛一看。
宋冼尘已经飞到人脸上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欧阳眠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
忘记把宋冼尘按住了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能看到傅亚因被揍真的很爽快，但是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朝廷那边根本没法交代，更别说朝廷那边还要在人界和修灵界修出一条官道，等路修好了，这家伙更是不能惹。
可是欧阳眠也没办法阻止宋冼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嗯！！！！！！”
宋冼尘冲过去的拳头被靠在傅亚因身旁的一名舞妓挡住，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打得不分高下，那舞妓在打斗的过程中被宋冼尘扯去脸上的面纱，本就十分优秀的五官加上淡妆的修饰更显得精致妖媚，但这也不能隐瞒这是个男人的事实。
“你！”宋冼尘一愣神，手臂堪堪挡住对方的拳头，有些吃痛，她跳远拉开距离，“你是，昨天的。”
说着她突然哼笑一声冲上去。
欧阳眠上前去想要劝住宋冼尘，可是有个人比他更快。
一直在埋头苦吃的叶梧桐一招挡住宋冼尘的攻势，所有人都没看清楚他怎么过去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
宋冼尘收手，皱眉：“滚开。”
欧阳眠真是怕了她那张嘴还有动起怒来不带脑子，赶忙上前去拉住她：“别打别打，我们走，我们现在就回客栈。”宋姐我真求求你了！
傅亚因一听便不乐意了，说道：“晚宴还没结束。”
欧阳眠怒喊：“没有人特么喜欢这个肮脏的破晚宴！你自己玩吧！”
叶梧桐也说：“我不走，等我把林任一起带走。”说着拢了拢身边靠在他身上似乎是受了伤的舞妓，正是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林任。
欧阳眠简直疯了。
你能不能看看场面！！搁着搅混水！你到底是那一边的啊啊啊！！我真是服了，这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了！！
傅亚因开始安排在宴会四周的侍卫也齐齐面对着中央的欧阳眠等人，好像傅亚因一声令下就能当场捉拿的样子。
傅亚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右手手指轻轻按压嘴唇，视线在欧阳眠等人中间来回转移，小声道：“我不想和你们打起来，但是今天，我不能空手而归，总得吃到几个......”
欧阳眠却听得真真切切。
死变态啊啊啊啊啊啊啊！！！神经病！！！！
叶梧桐一直处于情况之外：“吃？吃什么？你喜欢吃什么就吃啊，为什么不让阿眠他们走啊？”
欧阳眠用了些灵力死死按住早就蠢蠢欲动的宋冼尘。
我真的解决不了这种东西，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好了！二王爷，此事不妥。”舒长时终于忍不住，怒道。
“好——吧——舒部长，开玩笑的，”傅亚因摊手起身，轻快走到叶梧桐身边一把将林任搂进自己怀里道，“本王不过是很喜欢各位，才想将我的玩具分享，而且晚宴还没结束，提前离席是否又不太合礼数呢？”
傅亚因慢慢悠悠走到舒长时身侧，不安分的手想要挑起舒长时的下巴却被拍开：“我让他们退下，舒部能不能帮我将客人们都请回来呢？”
烛火的光将傅亚因面具上镶嵌着的红色宝石染成橙色，和充满了觊觎的眼里倒影出的烛火同步跳动着。
欧阳眠看到舒长时的神情明显变得难以言喻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极力保持住了自己的语言和形象，几乎咬牙切齿道：“希望二皇子言而有信。”
舒长时虽然快年过半百，但是平时做事风格十分豪迈洒脱又不失礼数，性格温柔和善，心态也十分年轻，看起来的样子比实际的年龄要小许多......完全在傅亚因的猎艳范围内。
欧阳眠：真想松开宋冼尘，让她把这个没节操的b打死。
鸡飞狗跳了好一会，最后总算是去把江漠请了回来，将朱夫人说服留在这里，江漠武功高强，找不到人，似乎已经离开，身着纱衣的舞妓们也应舒长时的要求退了下去，晚宴才在傅亚因满是无趣的眼神里开始。
欧阳眠环视一周，宋冼尘刚坐下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欧阳泽在和叶梧桐说着什么也悄悄跑走，欧阳正——还好好坐在自己身后，注意到欧阳眠的目光，欧阳正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偷偷跑到欧阳眠身侧坐下。
欧阳正还是穿着在书院时的练功服，自然卷的黑发高高束起，干净利落。她就像这个世界的主角，优秀的外貌，极高的天赋，有自己的骄傲但不高傲，吸引人都领袖气质，不需要欧阳眠为她操一点心，一个完美的主角升级流，光是坐在那里就像在发光。
当然，傅亚因也对这个宝石一样闪光的少女起了心思，不过他没有明面上做出什么反应，而是静静看着，嘴角上扬，欧阳眠适时挡住傅亚因看欧阳正的目光。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戒骂脏话太久了都忘记怎么骂了，狗东西要是碰上前几年的我......欧阳眠在脑子里不停地用自己有限的骂人词汇量疯狂输出。
没有了傅亚因爱看的场面，其他人本就不想多待，这场沉默的晚饭就在众人心照不宣之下快速结束，可能是因为喝了些酒的缘故，在场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欧阳正走路也有些不稳。
“师尊......”欧阳正甩甩头，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我，有点头晕，感觉好热。”
欧阳眠一惊，欧阳正的身体素质比他还要好，怎么会自己还么倒，她就先不行了，而且她今晚上也没有喝酒啊？一摸，不仅是额头，整张脸都有些发烫。
“还能走吗？”欧阳眠牵着欧阳正的手问道。
欧阳正点点头。
确认欧阳正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欧阳眠拉着欧阳正往外走，傅亚因喊他，心里骂了一句，脚下不停。
宋冼尘一直待在房屋顶上，见欧阳眠和欧阳正着急忙慌的样子，立马飞身下来。
“怎么了？”
“阿正好像受风寒了，我带阿正回客栈，你去找大夫。”
宋冼尘皱眉，歪着身子问欧阳眠：“很严重吗？风寒而已。”
“很严重！”欧阳眠怒道。
宋冼尘看了看欧阳正，道：“欧阳正体术很好，而且就算没有体术课也会找时间去体术场找我进行训练，来的时候完全没问题，怎么会......行行行我去。”
宋冼尘撇撇嘴，小声嘀咕：“我这个年纪受的伤比她重多了，我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欧阳眠：“你这家伙......”
算了还是赶快把阿正带回客栈吧。
出第二扇大门的路上又遇上了站在石子路上有一搭没一搭揪着花叶的欧阳泽，和他简单说了情况后，两人带着欧阳正朝皇天部的大门飞奔，欧阳正看着脸色越来越差，后面几乎是两人扛着在走。
幸好客栈离皇天部不远，幸好宋冼尘轻功够厉害。
大夫走后，欧阳眠把手上的药包塞到宋冼尘怀里：“宋冼尘，刚刚大夫说的听清楚了没。”
宋冼尘：“怎么？一开始火急火燎，现在又要丢给别人？”
欧阳眠一拍额头，手从自己脸上狠狠擦过，语气里透露着疲惫：“我忘了叶梧桐还在皇天部。”
如果是刚认识，欧阳眠绝对不担心叶梧桐的安危，可是今天看到叶梧桐的状态，遇到了徒弟，像是脑子出走了似的，如果不去，还不知道会被傅亚因那个老狐狸坑成什么样。
没等宋冼尘再说什么，欧阳眠冲她一摆手，下一秒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