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男的大都新奇，女的皱了眉。

“和谁啊？”旁边的附和。

“还能有谁啊？”那男的咧开了嘴，嘴边的一撮胡子刷过黄牙，有点像驴的鬃毛，“三班那供着的大哥呗！”

女的都做个吐的样子离开，

“吁！可恶心，那人看着倒像发育不良，做起来可别断了骨头。”一人这样议论。

“嚯，看那什么桂子，看上去白净，底下可脏的呀！”一人那样插话。

“嗬哟，可不是嘛？没妈的女的，贱b一个。”

男的有几个放空了眼，“可真被猪拱了。”

两三个指着他们，“哟哟哟，”他们噘着嘴，嘴环起来跟其他器官调了个，“你羡慕上了～”

他们还嘴，“看你早想试试了吧！”

之后课上，那两三个拿手指兄弟的，一天上课心思都飘在窗外，把脑子里最漂亮的大白屁·股的样子想了个遍。

沈浚垂了眼，心里的火烧干了眼里的泪。

胡宥宇转来，见沈浚这模样，推了颗不知道哪来的糖给他，上边好巧不巧画着朵彩花。

他回忆起那场梦，那个背影，那个颤抖着的女孩，以及真真切切活着的小桂子。

沈浚领了好意，凭着死好脾气，点了头。他轻轻拆开那包装纸，将糖塞进嘴里，一口咬碎了，青梅的味道，恰似人绝望时鼻子里的酸涩味。

水浇灭了火，他眼里又噙了泪。

“唔，老祖宗，你怎么了，今天一直憋着脸，直接逗不行，给颗糖也不行。”

水升了温，他眼眶飘了红。

“唔，上次见你，你可高兴了，我记得。”他勾着眼，“上上次我拿手碰你，你看上去不高兴，但上次你可没躲，我记着，还以为你对我好些了。”

沈浚看了眼他，又偏头，“跟你没关。”

胡宥宇回坐去，把位子往前挪了些。他光下的阴影不再直直投在沈浚桌上，像撤兵的虾兵蟹将。

水被咕噜咕噜煮成了蒸汽，心底的火虽又烧起来，却柔了许多。

其他事暂且可以咬碎牙，吞一吞，这件事却着实触了沈浚的底线，他再怎样也要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

第一节课上课。

沈浚压着的情绪像水泥一样胡乱搅着。

下课铃一响，沈浚飞出窗外。

路上，小嘎子恰好在外边玩，迎面撞着眉毛都烧着的王哥，惊了一眼。

“小嘎子，你没说那件不明不白的事是什么。”他话里藏着把剑，还好小嘎子瞥见了那锋芒。

“唔，王哥，原来是为了这事。”他低眼看着脚，“我这事讲不清，还是让红梅讲吧，她不在意些。”

……

红梅走出来，散乱的头发又扎回了原来的样子。

“啊，王旭，”她声音有些抖，拉着沈浚的手臂去了暗处，她眼角的泪亮晶晶的，“没想到你这么关心小桂子……”

“王旭，我平时和小桂子看上去不对头，实际又哪有的事。只是我性子急，说出话来就成了那样。我见她头上一会别个桂花，一会别个彩花，我也学着搞了个破红花来戴，”她笑，黑色的脸颊处滴落一滴泪，“我有时嫉妒她，见她漂亮，长得这么白，见她天天被别人夸，凭什么我就只有被笑得份呢！我确实，确实有一段时间不想她好，见她就恼，想她出门被狗咬死该多好。可我后来想，就算她死了，我照样被人笑话，照样有人厌我。

“她长得真有桂花那样纯洁漂亮，却引来了一批大恶鬼，见着她就扑来。”她哽咽了一会，说不出话来，“他们骂她的娘，骂她贱，骂她……难道可恨的不该是那群恶狼吗？！

“现在想来，我与她同病相怜。说到底，都是女生。

“昨天我见着她头上的彩花，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想把它扔了，可又怕过分……我就说，该把那朵臭花给丢掉的。”

红梅挡脸转头去，她的脸爬满了泪痕。

沈浚站在一边，没有插一句话，听完了红梅的每一个带着血泪的字。他看着红梅是怎么吸气缓过来，又用湿眼转来的。之后，在红梅的讲述和小嘎子的补充下，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沈浚只是为了了解事情是否属实，至于其中的细节多说无趣。

只有几件事实，不能掩埋，需供大家知道。首先，小嘎子也与这事有些关联，他的一个小弟参与其中。另外，小嘎子口中“不明不白的事”就是这小桂子的事，红梅姐妹遇上的小混混和把小桂子送到大哥身边的是同一批。其次，红梅其实也参与了那场架，只是刚听到就气昏了头，她冲头阵，没打伤人就倒下了，也算是免了牢狱之灾。

……

沈浚回到位置，在前头写作业的胡宥宇停笔下来，转身，亮了眼睛，刚想凑上去，又忽地想起什么，垂了眼，一屁股坐实，回头过去。

他又写作业了。

沈浚冷静过后，见胡宥宇既不是那般冲动，也不是像早上那般心冷，只是觉得有趣。

“旁边人都玩得厉害，你哪来这么多作业。”

“还不怪后边的冷脸怪，合着怎么样都见我烦，除了写作业，我能干什么？”

前边的人开始嘀嘀咕咕。

沈浚轻哼一笑，故意不语。

“前面的，你怎么不给我这个新同学介绍介绍老师？”

他转头，“不讲理的老祖宗，早上我想跟你讲，你冷个脸，现在又想听了，全凭你心情！”

“你想听哪门科的？”他认真了脸。

“嗯……你得给我讲有趣点，班主任开始。”

他刚转了眼珠，想讲些什么，旁边一扎了小辫子的女生拿笔敲了敲胡宥宇。

胡宥宇翘了眉毛，转去。

“咋了？”他一样懒了声音问，好像那女生要是跟沈浚一样不讲理，他也要冒出个“老祖宗”似的。

他离那女生近，就差把手搭在她肩上。

“这题不会，宇哥。”

沈浚看着他俩讲了半节下课的时间。

胡宥宇再回过来，勾了嘴角，看向沈浚时，沈浚靠在椅背上，闭了眼。

“老祖宗，你又怎么了？”

老祖宗不语。

“唔，人家让我讲题……”他委屈了声音，“我总不能不讲吧？”

老祖宗睁眼，眼却是白的。

“睡着了，你继续讲，刚才没听见。”

“你……”胡宥宇平了眉毛，“你又嫌我了，”他转身去，呼呼冒气，“没见过你这样的，别人这时候都该和我好了。”

沈浚拿了支笔，敲了敲他的背。

“宇哥，我这题不会。”

胡宥宇不转头，还呼呼冒着气。

“你桌上都是白的，哪来的题！”

唔，咱胡宥宇，你可别气馁，他这人和你见过的其他人不太一样。兴许你改些法子，人家就成你朋友了。

说时迟那时快，高跟的声音在外边响了，回荡在整个嘈杂的走廊。那人还没进来，荷花的旗袍先挤进了眼睛。

她踏着风似的上了讲台。讲台下刷一下静了声，齐齐看着上边。

“看我干嘛，拿卷子呀！”

同学们刷刷拿着卷子，只有沈浚还是愣坐着。

“这次考试，全年级最高分112，”她两颗鹅蛋下的眼瞥了下沈浚，“咱们班最高分106，胡宥宇是吧。按道理，真是不错，但你看看，跟年级最高还是差了六分呐。好，高分不说，最低分79，妈呀，你这是能考出来的分数啊，”她瞪大眼睛，鹅蛋皱成了两三道。

“老娘当年语文，初中不怎么记得了，高中满分150，老娘没低过130！你初中考个这个分找死吗不是。好了，我也不多说，你自己看，要是你妈对你的分数也没要求，你自己也过得去，我凭什么管你去。剩下离中考正正好好25天，你要是还能醒过来，求着我教你，我还能帮帮你。要是你这副样子，我屁也不管，这是你的命，不是我的命！你也不是我儿子，就算是我儿子，他也要求我教他歪。”

她身上的荷花旗袍随她讲话时一皱一皱的。

“好，话不多讲。噢，说到王旭那卷子，原本没有112，好像是，108是吧？反正比你们坐着的都高！后来我又批一遍，原先那老师真是瞎了眼，大概是教三班的。”

底下一阵笑。

“哎！我可没讲三班老师不好昂，三班老师也是很负责的，不信你去问王旭。只是他们平时都批那种卷子，哪里见过高分怎么样啊，给王旭那卷子作文扣了8分，她大概不敢往高里批了，提心吊胆，害怕太高，被她组长揪出来骂。”

“我一看，满分，我批中考这么多年，满分作文长什么样我心里还没数啊，就长那样。后来和那老师批的搞了个屁平均分，他现在扣了个四分。”

画皮在上边手舞足蹈，在显示屏上给同学们展示了沈浚的作文，她还特意把那扣的四分抹掉了。

她讲得后来越讲越高兴，把沈浚请上去。

沈浚实在没法，捂着脸往上走。

她拿着手机在底下，笑得脸都涨红来，把捂着脸的沈浚和他写的作文拍了个照。

“回去老师打印出来，表在老师办公桌前昂。”

沈浚无奈往下走。随后课上，她三句不离王旭，虽然沈浚一直没拿出过卷子，听也没怎么听，她照夸不误。

下课后，胡宥宇小心转头，抬眼，透过清透的眸子问，

“你觉着原来班主任和她，你更喜欢哪个一点。”

沈浚抓了抓头，背靠在椅背上。

“她吧。性子直，至少不藏着掖着，挺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唔，原来我还不够直接吗。”

沈浚嗤地笑了，眼也微笑。

胡宥宇忽地转回去。沈浚的视线在他的背上留了一眼，只是一眼。